“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响彻整间地穴。
周祎感觉有好几把钢爪同时发力,把自己的大脑硬生生地撕成了几瓣:
每一瓣都有着他的气息,但都不是完整的自己;每一瓣都脆弱不堪,但都透着他骨子里的倔强和阴狠;每一瓣都泾渭分明,却都由章鱼触手般的肉枝相互牵连。
“说!你究竟多大岁数?!”清虚子不耐烦地问道。
“年近四旬......”
周祎本想着就随对方的意思,说个“束发之年”;怎料,自己的口舌,竟不受控制地说了实话。
“许是药性儿不足!正好,再试试老子这‘五鬼吞心散’‘六乘摄心丸’!”
清虚子话音刚落,又是两粒丹药入了周祎的喉咙。
药如其名:
所谓“五鬼吞心”,便是叫人无心无力、“失魂落魄”,没得胆子和心气儿去撒谎。
而那“六乘摄心”,却是叫人沉醉于虚无缥缈、似真似幻的美妙景致之中,让人满心欢喜地说实话。
故在这三剂药物的作用下,此刻的周祎,脑中出现了好些个自己,都在绝美的幻象之中悲喜无常:
不是在万花丛中喝着闷酒,就是在保险库里数着零钱,要么在大别墅里孤枕难眠,或者在米其林里啃着榴莲。
总之,都呈现出怪异的反差“美”。
而他那时哭时笑、时叫时闹的样子,居然让静虚子那疯老头儿也有些整不明白了;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将他重新扔回了台上。
几个时辰之后,周祎终于消停了下来,只是还在不停地喃喃道:“在下周祎,年近四旬!在下周祎,年近四旬!在下......”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猛地坐了起来,并大叫道:
“在下周祎!年近四旬!”
“知道了......大伙儿都知道了......”尸堆斜对角儿角落的阴影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竟有些雌雄莫辩。
奇怪的是,以周祎现在的视力,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有一团深灰色的浓雾遮住了其面容。
“仙师!在下不过一个行脚商贩,偶然路过此地......”他连忙拱手说道。
“碰上盗匪,被洗劫一空了嘛!”不等说完,对方便有些不耐烦地接上了话,随即又补充道:
“你已开脉,也算是踏上仙途之人......还是称我道友吧!”
闻言,周祎连忙起身,照着影视剧中的样子,深深地弓着身子,用力地拜了两拜,恭谦地问道:
“道友,可否告知在下,此处是甚么地方?师从甚么门派?”
经商多年,他早已练就了一张坚不可摧的死皮赖脸;碰上自己看不透、摸不清的人,说拜就拜、说跪就跪,根本就不在话下。
“‘太虚门’地界儿内......‘清虚观’......师尊清虚子,你前几日便已经见过。”对方答道。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可也是这清虚子前辈弟子?”周祎又拱了拱手。
“我名唤紫青,乃这清虚观记名弟子......特奉命在此看着你,免得叫你给跑了......”
说罢,灰雾散去,一个面相俊俏、身着道袍的矮个儿少年缓缓地起身,背着手、迈着八字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可是有甚么不妥?为何这样盯着在下?”见周祎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紫青面带愠色地问道。
“在下唐突!还请道友恕罪!不过是见阁下如此年轻,便有这等修为,心生敬佩罢了。确实没有冒犯之意!”周祎继续躬身拱手。
“区区凝气高阶罢了!待师尊传授功法之后,只须好好修习,你便也可如此。”
紫青负手而立,淡淡地说道;那语气如同教训下属和弟子一般,不过,其中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
随即,他又强调:“另外,在下已近弱冠之年(古称20岁),比你这束发小儿还要年长一岁。今后莫要再如今日这般不敬!否则,打断你狗腿!”
“师兄教训的是!”周祎气沉丹田,郑重地大声说道,虽然他很想强调二八年纪远算不上年近弱冠。
“行了!随我去见师尊吧......”
“是!!!”
于是,两人前后脚儿,踏上尸堆旁的小道儿,一路向上走了两百来步,终于豁然开朗。
然而,周祎却没心思欣赏这洞外的云雾缭绕、曲径通幽,只是眉头微皱,琢磨着怎么为那些因试药而死的男女老少讨个公道。
毕竟,生长在红旗下,受过无数革命先烈光辉事迹的熏陶,他还是有一定底线的。
再说了,做掉清虚子,说不定能得多少宝贝呢!
想到这里,周祎连忙收敛起表情,重新挂起谄媚的笑脸,对着一路上紫青“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训诫连连称“是”。
不过,这一路下来,他也对这“清虚观”也有了了解。按照紫青话里话外的意思来说:
这“清虚观”,乃是这“太虚星”上“太虚门”的一个子派,奉这清虚子为主。
别看他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但修为可是达到了“筑基高阶”境界,已经算得上一方大能了。
特别是那手炼丹的功夫,让他在以剑修为主的“太虚门”内,相当吃得开。
各色天材地宝,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即便没有,通传一声,“太虚门”的长老、大长老们也会命人去寻。
听到这里,周祎眼睛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话说咱观里有多少弟子?多少长老?”
“这‘太虚星’上,炼丹之术,不如剑修功法那般受人待见,修习之人极少。故师尊之下,并无长老......名下仅有入室弟子三人......记名弟子一十四人......”紫青摸着下巴,细细地回想着。
然而,没等接者发问,他忙补充道:“喔!另有药童百余名......”
闻言,周祎立马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立马闭上了半张的嘴,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也紧握成拳。
“你可还好?”紫青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带着深意。
“无妨!不过药性儿还未完全过去,身子稍稍有些虚。”周祎立马松手,摆出了一副和煦的笑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这一路儿,紫青没再说话,只是埋着脑袋,快步往山顶赶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二人来到山顶一座老旧道观门口:
不过是,青砖灰瓦三丈宽,一层小楼两片窗,中间一扇对开门,枯叶青苔爬满身,并上书“清虚观”三字儿。
还没来得及躬身行礼,便听清虚子喝道:
“紫青,你这苟日的,又在后背讲老子闲话!若不是你体弱,定叫你为老子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