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门自动关上，阿奇沃乐从门口收回视线，缩在座位上，讪讪道：“这老奶奶笑起来真可怕。”
三人往他身上看去，阿奇沃乐说：“她笑起来阴森森的，好像要吃人。”
俞白翻了个白眼，调侃道：“是你胆子太小了。”
阿奇沃乐一股气已经冲到喉咙口了，却被俞白的一句话堵了回去。俞白说：“你可是连老鼠都怕的人。”
阿奇沃乐：“……”
操！
俞白见到阿奇沃乐绿了的脸，嗤笑一声从他身上收了视线，然后起身，抬脚走到4号车厢门口。
他抬起手，刚想开门，车厢内的广播响起来。
【身份验证成功】
接着，俞白面前的门自己开了。
留在座位上的三人看过来，话痨阿奇沃乐说：“看吧，不仅老奶奶阴森森的，列车也是。”
说完，他瘫回座位，颇有被吓晕的架势。
俞白在门口往里小幅度眯了眯眼。
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头，很窄，人只能一个一个走。地板没什么区别，倒是两侧，有四个平移式的门，还是开着的。
老奶奶说的休息室，就是4号车厢。
俞白瞄了眼自己左侧的休息室。
休息室整体不大，中间的走廊也只能站一个人。尽头是一个正方形小窗，不能开的那种。
门口朝里看，左侧最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很小，坐上去手臂都伸不开的那种。桌子一侧和上方是柜子，应该是用来放行李的。床铺摆在休息室另外一侧，目测长度在两米，刚好和休息室前后两端严丝合缝，没留一点空余。
俞白看完回来，睨了一眼瘫在位置上的阿奇沃乐，烦躁道：“起来，别瘫了。”
位置上的人毫无反应。
“扔和自己走，你选一个。”
阿奇沃乐像跟弹簧似的弹起来：“自己走自己走！我选自己走。”
他速度很快，大概是不想惹到这位爷，于是挑了个最远的休息室。
卜特尼思特选在阿奇沃乐对面。
灵瞳则是选了刚才俞白随便挑的那一间。
那么剩下的就自动归属到俞白名下。
列车在荒原轨道上匀速行驶着。休息室内，灵瞳曲着一条腿坐在床上，腿上搁着猎枪。他从旁边摸过来一条帕子，小心仔细地擦试着枪身。
休息室的门“呼啦”一声被人移开，灵瞳已经收拾好了猎枪，和开门的人撞上视线。
来人是俞白。
俞白开门，抬头撞上灵瞳漆黑的眸子，整个人微微愣了愣。片刻后，他回神，问道：“介意我进来么？”
灵瞳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收了眼神，往旁边挪了挪：“没事，你进来吧。”
俞白点了点头，进来关上门。
休息室的床铺中规中矩，可两人坐在上面，却觉得有点挤。
灵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过搁在腿上的猎枪已经被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从进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俞白。
“你又在看我？”
俞白的嗓音忽然响起来，灵瞳迅速收了视线。
“没有。”灵瞳看着窗外，瞳孔却没有目的地动着。
“你觉不觉得很奇怪？”俞白忽然这样问。
灵瞳搞不明白，看过来问道：“什么很奇怪？”
俞白摸出特地带过来的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说，让我们去那个什么神秘庄园调查古树。卜特尼思特是植物学家，那个话痨，是个考古学家，他们都专业对口。可是……”俞白视线挪到灵瞳身上，眸子里忽然多出了一点情绪。
灵瞳对上他的视线，周遭的空气似乎被定住了，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俞白说：“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而且……我看你好像也是个普通人的样子，除了那把猎枪。你是猎人？”
灵瞳移开视线，看着前面说：“不是。”
“那是狙击手？又或者别的什么和枪绑上关系的职业？”
灵瞳叹了声气：“都不是。”
他看过来：“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会用那把猎枪，而且用的还那么好。”
灵瞳：“……”
“你那把枪什么来头？我看着挺旧的，有点像上个世纪的产物。”
灵瞳又收了视线，没说话。片刻后，他把窗帘拉开，望着窗外的荒原说：“我也不知道这枪是什么来头。”
俞白：“……行吧。”
咚咚咚——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吃饭了。”
是老奶奶。
脚步声越来越轻，看样子应该是走远了。
俞白起身，明明来这里什么都没做，却松了口气：“走吧，去吃饭。”
灵瞳：“好。”
***
所谓专门给访客们准备的食堂，其实就是2号车厢。老奶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深得某位话痨的心。
只不过……
阿奇沃乐坐在餐桌旁，眸子扫了一圈回来，挠着头问老奶奶：“阿婆，为什么这些菜都是肉啊。”
是啊。
牛、羊、鸡、猪。
人类吃得最多的肉，都在这里了。
老奶奶表情依旧笑呵呵的，她站在阿奇沃乐对面，做着标准的服务员姿态说：“以前是有菜的，但是最近几年天气不太好。你看，外面都成荒原了。”
原本这里应该是山清水秀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这样。
“过段时间就好了，等进了那边的山里，说不定就能吃上菜了。”
阿奇沃乐点了点头，但样子还是有点蒙：“噢噢。”
俞白低低道：“矫情。”
两人位置挨得近，阿奇沃乐听完不乐意了，他说：“你以为我是那个花痴妹啊！出来一看全是肉，‘我不吃我不吃’。”他绘声绘色地重复着刚才喊卜特尼思特吃饭时，卜特尼思特的反应，“我不是吃不了，就是看着这些肉……有点头晕。”
灵瞳说：“或许是刚才列车震了一下导致的吧。”
他们刚才出来的时候，列车很短暂地停了一下。因为惯性，车上的所有人都往前冲了冲。
广播立刻响起播报，说列车发生了一点故障，不过并无大碍，能继续行驶，请各位访客不用担心。
列车进站的时候，那头像熊又不是熊的怪物袭击了列车，应该就是那时候列车受到了损坏，导致一些故障发生。
不过广播都说列车没事了，众人也就没当回事。
俞白面无表情地看完阿奇沃乐的表演，又面无表情地评价道：“你就是矫情。”
“……”阿奇沃乐一股气堵在喉咙口，下不去也上不来。
他生着闷气，扫了一圈整张桌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具有攻击性的道具。于是目光落在筷子上，抄起工具搛了几片肉塞进嘴里。腮帮子立马就鼓了起来，阿奇沃乐又抄起装满饮料的杯子，仿佛里面装的是酒，一饮而尽。
一顿全肉宴下来，少说也要撑死了。
阿奇沃乐依旧瘫在位置上，一手垂着，一手来回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朝天打了个响嗝：“撑死老子了。老子这辈子吃的肉都没今天多。”
闻言，俞白和灵瞳投过来疑惑的视线。
阿奇沃乐说，他们考古学家一找到一个目标，几乎不分昼夜。
阿奇沃乐记得他小的时候，和父亲一起研究某个国家的历史。父子两个都喜欢把一件事情做到底，不弄出个结果来不罢休。
结果就是三天过去了，两人别说米了，水都没进一滴。
说来也是奇怪，当时阿奇沃乐才只有十岁，和父亲在一起研究的时候，好像好奇心战胜了饥饿感，没有感觉到一点饿的意思。
那次他们研究完之后，足足炫了五大碗米饭。
或许是想起了儿时的某段记忆，阿奇沃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眸子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很久，很久……
俞白在桌下用腿碰了碰他：“死了没？”
阿奇沃乐回了神，坐直时吸了一下鼻子：“我有点困了，先去睡觉了。”
俞白和灵瞳看着他离开餐厅，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孤独。
灵瞳说：“大概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
俞白看向灵瞳，灵瞳又说：“其实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怼他了。”
俞白收回来，说：“不怼他可以，只要他不来烦我。”
灵瞳无声笑了笑。
老奶奶也在这时笑了一声，俞白和灵瞳看过去，就听见老奶奶说：“你们也去睡一觉吧，离目的地还远着呢。”
灵瞳问：“请问一下，那个神秘庄园，大概多久能到？”
老奶奶“唔”了几声：“少说也要一个礼拜吧。列车不是被那个怪物弄坏了嘛，时间肯定比之前要长。”
灵瞳点了点头：“谢谢。”
老奶奶笑呵呵地收拾起了餐桌。
回到休息室，俞白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忽然休息室的门“呼啦”一下被人移开，俞白看过去，是灵瞳。
“我能进来么？”灵瞳站在门口问。
俞白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挪：“嗯。”
灵瞳进来关上门，但没去俞白身边，而是背靠着休息室的门说：“我猜你应该在想事情。”
俞白看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末了，他想了想，说，“你练成透视眼了？”
灵瞳：“……”
只要是个人，看见俞白刚才那副样子，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他在想事情。
——因为某人在门口敲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动静。
“你在想什么？”灵瞳问。
俞白：“我在想……我们两个普通人，去那个神秘庄园到底干什么。”
卜特尼思特说过，神秘庄园里有一棵生命之树，生命之树结出来的果实能解百毒、治百病，甚至长生不老。
“庄园主说让我们过去调查这棵古树，可是我们两个什么都不会。”俞白说着，看向灵瞳。
灵瞳身上依旧背着那把猎枪，于是俞白好奇地问道：“你应该什么都不会吧？”
灵瞳愣了一下，随后说：“嗯？我需要会什么么？”
俞白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确说明。
“我困了，要睡觉，你快走。”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俞白毫无征兆地开始赶人。
灵瞳嘴唇翕动，看样子应该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个“好”字。
他起身准备离开，可是刚伸出手，准备开门的时候，眼前模糊了一瞬。
“你怎么了？”
灵瞳小幅度摇了摇头：“有点头晕。”
“晕车？”
“应该不是。”
俞白见灵瞳的面色开始发白，不由惊了一下。
“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灵瞳手扶着休息室门，喘着气说：“没事。”
“算了。”俞白起身，想过去扶他，却没想到起身后眼前也模糊了一瞬。
刚站起身没几秒，他又跌了回去。
俞白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很快，他喘着粗气，像是呼吸不顺：“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