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不会知晓,上午医务室的那场“邂逅”并未是场意外,而是场“守株待刺猬”。
陈烬他们和体院附中的人在篮球场比赛,他撩起衣摆擦汗间,冷不防瞥见温荧远离人群,老远坐在一块树荫下,还捧着本英语单词在背。
白皙水嫩的脸颊被骄阳炙烤出浅浅的红晕。
她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不舒服,被桑眠搀着正欲去医务室。
他收回眼梢,故意侧身放慢了远投的动作,对面体院的张莽抢夺之下果然心急之下大力推搡了他一把。
比他事先预判的伤势稍稍重了些,腿骨不慎碾伤,需要去医务室。
陈烬翘着腿在医务室坐了一会,目光在窗外操场的景色流连,果然睨见她和桑眠正从小卖部姗姗而来。
她捂着肚子进来时,撞见是他,眼里有还未来及掩饰的吃惊和清浅的反感。
很浅,然而陈烬还是捕捉到了。
他长腿一勾,反脚将门带上,随心所欲地屈起挡在她面前,将她纤瘦的身躯拢在与他的方寸间,勾着唇轻佻地反问她是不是来月经了。
望着小姑娘被他捉弄得面颊通红的样子,他勾起唇角。
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三次定律,只要见过一个人三次,就能让她记住你。
对他没印象?
那他就主动让她记住。
他对温荧没感觉,却莫名有种冲动想让她的世界铺天盖地被他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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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课间,不知道是被挤掉了还是什么,陈烬无意瞥见她手机拴着的那枚刺猬挂件可怜巴巴地蜷在桌椅下。
他躬身拾起,却没急着还,而是挟着那刺猬让她帮他天天买早饭作为代价交换,买早饭只是幌子,实际他天天都在家里吃过了,一切不过是他想让她别饿着肚子罢了。
上物理课时,陈烬指尖摩挲着桌肚里触感毛绒软滑的小刺猬,盯着她认真听课的后脑半晌,脑海里冷不丁浮现出她脸颊的模样。
捏起来,应该也蛮软的吧。
偏偏对他就一身刺。
陈烬心下有些烦躁,向来从不走神的物理课上生平第一次微微有些失神。
一想到他晚上做梦梦里都是她擅自闯入,他处心积虑地让她吃饱饭、把她空间和QQ资料翻了个遍,她偏偏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对他没半点印象,还有可能心怀抵触。
他心里就更躁戾。
……
运动会那天结束,他去潘柏家玩,两人刚走进老式新村一排居民楼拐弯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砸东西和咒骂女声。
“都上高中了还看这些闲书,还写剧本,我看你是活腻了。”
“天天不务正业,写剧本这东西能当饭吃吗?啊?!!”
陈烬心下一突,抬起眼皮看去,被狂风吹得老式木窗啪嗒作响,依稀可辨窗内激烈厮打相搏的两道身影。
一地狼藉。
“别让我逮到机会——”
温荧披头散发,死命地掰着落下来的铁衣架,声音狠戾倔冷得像是从牙缝里一字字蹦出来,“以后红透半边天的大编剧迟早会是我。”
她那本写满了剧本的笔记本,被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女人撕碎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温荧就那样瘫坐在地上。
女人面孔他认得,正是上次温荧被诬陷偷手机请家长她来的那一次。
态度恶劣到让陈烬怀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马上报警。”
潘柏推着车还没反应过来,陈烬已经将他拖走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报了案,报出地址和了号码牌。
他心脏狂跳,疯燃躁动的血液几次三番冲上颅腔,又强压了下来。
他知道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最不想被别人窥见。
陈烬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温荧无意撞入他视线的眼神。
就像浇灌着血雨还能坚韧破土而出的野荆棘,破开阻塞艰险,带着石破天惊的震撼和顽强,哗啦一声,他似乎还能听见根茎迸发生长的声音。
而后,它们的尖刺覆盖上了整片荆棘丛。
他被这片荆棘丛能存活多久勾起了无尽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