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其小元正在恩威公司开会，旁边的林肴突然把手机凑到她眼前，上面是一个聊天对话框，是“苑一楠”发来的一条消息：“林小姐，关于你的提议我想再和你当面详细谈下。有空时请回电。”

　　“好，你去吧。”其小元低声说。

　　“你不去吗？”林肴听了有些意外。

　　“我还有其他事。”其小元说，“反正想吃他家饭的也是你，你去谈没毛病！”

　　林肴无奈，只好给苑一楠回信息约好了时间地点，吃过午饭就匆匆出发了。

　　见她离开，其小元也出了恩威公司，叫了一辆车，这次是去往青州市的商务中心区。

　　这里和昨天见到的工业区氛围完全不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辆行人密集，路也要狭窄许多，眼看出租车的行驶速度立刻就降了下来，走走停停，好像是前方塞住了。

　　“师傅，就在这儿停吧。”其小元说。

　　“这里不能停车，过了路口你再下吧！”司机却说，眼看好不容易磨蹭到路口，信号灯已经变黄，就在红灯马上就要亮起的一瞬，司机猛地一脚油门闯了过去，疾驰到对面的路边停了下来。

　　其小元下了车，无意中看到后方紧随着他们闯过路口的一辆面包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却不见有什么人下车。她也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进了一处高级写字楼。

　　写字楼不比工业区，不是那么容易直闯，其小元也不忙进去，站在一楼大堂里，向公司铭牌墙上望着。

　　看了一会儿，她走过去对一楼大堂的工作人员说：“我要去20层的问鼎律师事务所，麻烦帮我开一下门。”对方也就帮她刷开了闸机，让她进去了。

　　到了20层走出电梯，她又转身进了楼梯间，再往上走了两层，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家叫做岳耀科技的设计公司。

　　这家公司只占据了22层的一半，在对外开放的走廊里，悬挂着不少公司的宣传展板。其小元慢慢走过去，一幅一幅地看着，还没等看完，就见岳耀公司的大门一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对着手机说：“……我秦玉正常做生意，为什么要回避？避到哪里去？”

　　之后她一路走进了女士洗手间，其小元也跟着走了进去，随意进入了其中一间，隔墙听得到刚才的女人还在继续打电话，语气中包含着些许的怒气：“没关系啊，让他们来呗！我是靠本事吃饭的，又不是只做你一家生意，谁来我也不怕！”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语调有所缓和，“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求你来的……好吧，那晚上我等你……嗯，好……”

　　接着就听到高跟鞋踢踏的声音逐渐远去，像是女人已经回办公室去了。

　　其小元也没急着离开，站在那里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个秦玉她刚才在展板上看到了介绍，是这家岳耀科技的副总经理、研发总监兼首席芯片设计师，美国洛杉矶大学理学博士，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业内多个重大奖项，绝对的技术精英！有了之前的经验，其小元起初只是怀疑这家以芯片设计服务为主业的公司里说不定也存在着一个女性控制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硬核的一个人物！

　　但听她讲话的内容，像是自己前来打探的意图已经暴露了，猜得不错的话，她那通电话的对方应该就是姚振远吧。问题是，他是怎样掌握自己行踪的呢？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下楼走出了这栋大厦。眼光向路边一扫，果然看到刚才的那辆面包车还停在那里，她索性走了过去，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

　　车窗摇下，里面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看到其小元盯着他们，神色都有些不自在，坐副驾的一个戴眼镜的就问：“干嘛？”

　　“这里不让停车的。”其小元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男人还下意识地反问，接着眼光就落到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大大的禁停标识上，马上说，“我们在等人，马上就走了！”

　　“那祝你好运了。”其小元说着，转身向前走了一段，走进了过街地下通道。

　　目睹她的身影消失，车里的两人好像才放松了下来，接着眼镜男试探地问：“她那话啥意思？”

　　他的伙伴则说：“她是不是发现我们在跟着她了？”

　　“管它的，反正现在她都没影儿了，还留在这儿干嘛？快走，不然交警真要罚我们了！”眼镜男如梦初醒地叫着。

　　当天晚上回到住处，其小元看到约定的时间已到，就启动了电脑上的加密视频会议，对面接起来第一句话就问：“怎么，这么快就有发现？”

　　“发现是有，只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其小元说，“以防万一先和你说一声。”

　　“说来听听？”对面的这个人，正是这次委托其小元来调查恩威高科的天合集团董事长安迪欧阳。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觉得姚振远这个人有问题，是吗？”其小元单刀直入。

　　安迪欧阳听了一愣，接着感叹道：“不愧是你！我没有事先说只是不想你先入为主而已，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他。”

　　“这个人真是了不得，”其小元衷心地赞叹了一句，“作为企业家很厉害，作为男人也令人叹为观止啊！”

　　“评价这么高吗？”安迪欧阳笑道。

　　“起先我只是注意到恩威高科有几家供应商的报价偏高，怀疑他是利用供应商给自己输送利益。但这几天查下来，发现这几家供应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法人都是挂名，实际上全部都是女性在把控。”其小元说。

　　“所以呢？”

　　“假如只是这样的话确实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加上另一点就不一样了……”其小元的手在电脑上操作着，把一些视频中的截图存到了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之后进行了一下排列预览。

　　只见那是一些从“云深”小区中驶出的车辆照片，清一色的豪华跑车，清一色的女性司机，其中更有三个人她已经碰过面，分别是苑一楠、阎月卿和在问鼎科技遇到的秦玉！

　　“这些女人还和姚振远住在一个小区。”其小元随即说。

　　“哦？你是说……”安迪欧阳像是已经意识到其小元在暗示什么。

　　“假如这些女人和姚振远都有一些特殊关系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些公司报价偏高却还是可以和恩威长年合作了。姚振远的收入相当可观，这些年估计也积累了大量财富，所以很可能他也不是单纯地利用供应商牟利，而是纯粹想养着他的女友罢了。”其小元说，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补充道，“说养着可能也不准确，毕竟其中有的人相当优秀，理论上也不缺钱……”

　　安迪欧阳听到她这话中含着少见的模棱两可，顿时笑着接口道：“怪不得你对这个人评价这么高，毕竟他能让你相信女人不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

　　“那倒不是，”其小元立刻反驳道，“我对他们为什么建立这样的关系毫不关心，只关心这种关系对公司会有什么影响！”

　　“是吗？你继续说。”安迪欧阳说，“我也只关心这个。”

　　“如果姚振远只是以公司的名义让利给自己的女朋友们，是很难判定他违规的。毕竟男女朋友这种关系不比夫妻，算不上经济利益共同体，就连向公司披露的义务都没有。”其小元分析着，“更何况他们为了避免风险，还特意找了其他人来当这些供应商的法人代表，想证明这些女人是受益方就更难了。”

　　“明白了。明明知道他在挖公司的墙角，却没有任何办法。”安迪欧阳会意。

　　“嗯，确实如此。话说你又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呢？”其小元突然这样问着。

　　“也算不上发现吧，只是一种直觉。”安迪欧阳说，“我和姚振远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看过他的报道，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怎么说呢，感觉这个人有点儿完美过头了……”

　　“跟某些人一样。”其小元插嘴说。

　　“你这话我就当作是恭维了，呵呵。”安迪欧阳当然明白其小元在调侃他，接着又说，“在寻找合作伙伴的时候，如果对方过分完美，出了任何问题就都是你自己的问题，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只是损失一些钱就算了，就怕会有更大的问题，最后塌起房来不可收拾。”

　　“原来如此。可惜你玩儿的是哲学，我玩儿的是逻辑。”其小元说，“现在至少知道他家的供应商有这种情况，等天合收购完成后可以再来想办法。这条线我也就不再跟了，再去查查他有没有其他足以导致公司塌房的问题。另外，这次的团队里那个……呃，我有电话，稍等……”

　　其小元拿起嗡嗡作响的手机一看，是陌生电话号码，于是接起来问：“喂，哪位？”

　　“其经理，是我，姚振远。”电话里一个深厚沉稳的男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