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岩动用关系将昏迷的黄栀接走, 是毕业典礼那天的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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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高级护理区，黄栀走到门口，又折返到洗手间, 鞠水洗了把脸, 一并洗去脸上的泪痕。

　　这才拿出粉底重新上妆，然后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笑，这才推开病房。

　　病房放着许多粉嫩的毛绒玩具，还有公主裙, 布置成公主房的样子, 病床上躺着的小女孩看上去羸弱不堪，瓷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阿厘，妈妈来了, ”黄栀将小女孩抱起来，轻轻晃悠着, 像小船一样，嘴里哼着摇篮曲，还笑着亲昵小女孩的脸, “是不是没见到妈妈才不肯睡觉？不乖哦~”

　　姜岩舒了口气, 朝着站在床边穿白大褂的医生使眼色, 两人一起退出病房。

　　“陈大夫，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陈泊闻欲言又止，“罢了, 我再去问问心理科的同事, 这么小的孩子，十几个小时不睡觉, 身体怎么受得了。”

　　“栀子能哄好，放心吧。”姜岩笑的有些勉强。

　　“不是哄，这么小的孩子，心理问题……我一个外科医生都能看出问题，还有栀子，她……她也病了对不对？”陈泊闻靠在墙上，“毕业就出国，几年音信寥寥，一回来就病成这样，还带着两个孩子……”

　　他不敢相信那个活泼话痨的妹妹会变成这样。

　　陈泊闻接了一个急诊电话匆匆离开，姜岩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见黄栀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孩子已经睡着。

　　他心里一轻，用口型问：“睡着了？”

　　“姜岩，你说阿厘能好吗？我回来是对的吗？”黄栀像是在问姜岩，又像是自言自语，双手端抱着熟睡的女儿，眼底一片伤情。

　　姜岩刚要说话，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是‘栀子漫响’外面的监控画面，“这？他……”

　　姜岩立刻将手机收回去，“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黄栀冷冷开口，怀里的女儿颤栗了下，她忙调整思绪，轻轻晃动手臂，低头看着女儿，即使没睁眼，她也继续哄，“阿厘乖乖，妈妈在这里……”

　　姜岩握着手机，拗不过黄栀的目光，只能将视频给她看，“你别着急，我去报警处理，他没有监护权，”

　　“随他去吧，”黄栀瞥了眼视频里的男人，行动倒是比她预想中的快，她以为裴书臣至少会先找她对峙，或者质问她，可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抱走团子，“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是他儿子，就让他养一段时间吧。”

　　“栀子，你……”黄栀这种反应，姜岩反倒担忧，“吉恩推荐的医生联系了我，要不一会我们去见见，或者，”

　　姜岩顿住，不安地看着黄栀，“你怎么了？要是不想去，那就过几天吧。”

　　“我不想看西医了，我觉得心理医生没什么用，他总说我这不对那不对，心态有问题，做这做那都不对，哼~全盘否定我，我还不如找个跳大神的，驱驱晦气，那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姜岩：“……”

　　他没法接话，只能去看监控视频。

　　团子跑出‘栀子漫响’，被裴书臣抱走，好像还挺和谐的，团子开心的手舞足蹈，白胖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生怕掉下来，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姜岩很看不惯，想了下，避开黄栀打了个电话。

　　这边，团子被裴书臣抱上车，不哭也不闹，反倒笑眯眯地仰着小脑袋看他，裴书臣替团子系好安全带，“你这样能坐稳吗？你等等，我定个儿童座椅。”

　　团子不反对，还提出意见，“可以定个超级队长吗？”

　　“当然，”裴书臣干脆也坐在后座上，打完电话，就陪着团子玩游戏，“你叫什么名字？”

　　“黄姜！”团子很大声，很骄傲地说道，“爸爸，我叫黄姜。”

　　裴书臣听到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音，很好，‘黄姜’，什么意思，‘黄栀和姜岩’？那为什么叫我爸爸？

　　“你多大了？”

　　团子举着两只小胖手比划了半天，最后举着十只手指手，认真说道：“四岁。”

　　裴书臣瞳孔地震，四岁，她走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带着他的儿子一走了之，可恶至极。

　　车子开到市区一座高层建筑，团长被抱进电梯，一直到顶层，他都仰着小脑袋看天花板上的灯影。

　　顶层是复式楼，没有一点烟火气，像是样板间一样，颜色也只有黑白灰。

　　裴书臣一边抱着团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他买了这套房子之后，就没住过，只是他现在不方便将孩子抱去他常住的房子。

　　选好房间，他就将团子放在床上，想了下，打电话让人按照团子的尺寸送了几十套衣服，顺便送一些小男孩喜欢的玩具。

　　“饿不饿？想吃什么？”

　　团子摇摇头，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没了刚才的兴奋，裴书臣也没带过孩子，想着应该是陌生环境怕生。

　　他翻着手机挑选小孩子食物。

　　“我要斑斑……还要小花，”团子终于闹腾开，他不喜欢这里单调无味的房间，缠着裴书臣要抱抱，“我要斑斑……”

　　裴书臣内心欣喜，他儿子跟他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可见父子血缘是天生的。

　　殊不知团子从不怕生，从小就欢喜，见谁都笑，和谁都亲。

　　“斑斑？是不是拉粑粑？”裴书臣抱着团子到洗手间，孩子勾着他不松手，“不是不是，是斑斑……啾啾……”

　　父子俩交流了许久，团子终于奔溃，大声说：“不是！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裴书臣有些慌，“要不，看会电视？”

　　他将电视打开，刚好是动物世界，一只窜出的虎豹吸引了闹腾的团子，小短手指着电视，“斑斑，我要斑斑。”

　　“……豹子啊？”裴书臣不可置信，却见儿子坚定的点头，他顿时无语。

　　“小花，小花……爸爸快看，”团子拽着裴书臣的手指，指着叼着兔子的雄鹰，“这个，我要这个。”

　　“……”

　　半个小时候，宠物花鸟市场。

　　团子跑的太快，裴书臣险些没追上，期间又撞到了几个横在路中间的笼子，一时间鸡飞狗跳，犬吠鸟叫。

　　只是男人太出众，站在闹哄哄的宠物市场太鹤立鸡群，第一时间没有人上前推销。

　　直到裴书臣拎起团子，才有大妈出手，“帅哥买什么宠物呀，我这里有豹猫，有柴犬，有布偶，还有附和您气质的缅因猫。”

　　“我这里有美短，暹罗猫，还有咱们本土的狸花猫，算便宜点给你啦！”

　　有人另辟蹊径，“小朋友喜欢鹦鹉？来，拿着玩。”

　　团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诱惑，立刻捉住送到手里的彩色鹦鹉，“小花，还有那个，”他指着一只豹猫，“斑斑，爸爸，斑斑，爸斑……”

　　裴书臣一手抱儿子，一手拎着笼子，那只猫还舔他的手，弄的他心里又膈应又难受，团子扭着屁股要下去，裴书臣不敢放，这里太混杂，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团子哼哼唧唧地指着一只大型缅因猫，“那个猫猫，爸爸，那个，”

　　“好，买。”裴书臣说这话的时候，老板已经欢天喜地给他准备好牵引绳，还拿了两袋猫粮安利，正要装笼子里，裴书臣抬手指着，“就这么牵着可以吗？”

　　“可以可以。”老板捣头如蒜，一手举着付款码。

　　牵引绳被团子抢走，他欢喜雀跃，缅因猫尾巴翘起，像直鸡毛掸子，挡住了团子的视线，团子伸手去抓，缅因向前跑，团子追猫，裴书臣拎着豹猫追儿子。

　　越往里走，各种气味混杂，裴书臣只觉得脑仁子疼。

　　缅因猫给自己选了个玩伴，一只强悍的狸花猫，一只柴犬，一只柯基，如果不是裴书臣实在领不动，团子就非要那只狼狗了。

　　团子转头就抓着一只鸡，就是母鸡，“这个，爸爸这个，”说着，他自己抱胳肢窝里，裴书臣只能付款。

　　那些个摊位上的老板眼见这是个大买主，一拥而上推销，裴书臣不胜其烦，团子照单全收。

　　那些个精明的老板提议帮他送出去，送到车上。

　　既然爱子都同意了，裴书臣自然是答应，六七个老板拎着自家的猫狗鸟鸡仓鼠鸽子鹦鹉……狗粮猫粮等等，声势浩大地送出宠物市场。

　　一间裴书臣的车，他们甚至后悔没把最贵最难推销出去的宠物带出去。

　　几个帮着打开后备箱，将狗粮猫粮塞的满满的，前后排座椅下也塞满狗粮猫粮，整个车内，但凡有空气的地方，都挤满了动物。

　　还有一大半没塞进去，小动物在里面狂吠，有几个老板还在努力，有人看着裴书臣，小声询问有没有其他的车。

　　裴书臣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剩下的都不要了。”

　　几个老板觉得可惜，幸亏裴书臣亲儿子拦着不让带走。

　　到底是生意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办法，“老板，我开车给您送吧。”

　　“行。”裴书臣痛快付了钱，让那个老板开双排座跟着他。

　　殊不知，宠物陆续被搬到复式小楼里，团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笼子，一时间整个鸡飞狗跳，个别坏猫还扑鸟，还故意吓唬孩子……

　　他这里比宠物市场还热闹。

　　苏百舸和助理赵小兵一前一后进门，皆遭遇了不同程度的袭击。

　　“老裴，你这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有这爱好？”苏百舸无处下脚，胡乱挥舞着从面前窜飞的鸟还是猫，忽然看到一堆猫里坐着个小男孩，正在吃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