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复重重’。
叠词组成的短句让人眼前一亮。
宴池赶紧打开期刊, 全文是一首约两百字的诗词。
没有空洞的虚词,不似才疏学浅而用大量古称堆积而成的古风诗词。
也不是散文。
整首诗更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从小心翼翼的萌芽情愫, 蜻蜓点水般清淡无痕, 到战场狼烟厮杀阵阵的高|潮,节奏再次舒缓下来,却有种人未老心已死的苍凉。
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歌词?
宴池看的激动,最让她惊喜的是, 这首诗两行押韵, 最后一个字是开口音,非常适合作为歌词。
诗的署名就叫‘秦俑’。
“怎么这么巧?”宴池自言自语,快速翻到期刊最后,按着期刊留下的电话打过去, 没人接听,“不会是剧组的人吧?”
宴池在期刊官网上搜索‘秦俑’, 居然让他找到了邮箱,她立刻发了封邮件,将自己的联系方式, 以及和买下这首诗的版权意思发给对方。
一分钟不到, 她又追加了一封邮件, 再起表达了自己对这首诗的中意。
她在期刊官网上浏览了一会,这位‘秦俑’发表的都是学术论文,并不在这类期刊上发表,而是在专业学术网上发表。
她点进去浏览了一会, 以宴池浅薄的理解:一个隋朝的瓦罐值得写七八千字?
好吧, 在这种纯粹的高端学术面前,她只是个单纯的学渣。
‘秦俑’学术涉及面很广, 宴池发现一篇关于先秦文化的学术论文,一部分比较晦涩,宴池一目十行,看到有一段是对祖龙留下公主的语焉,其中还有‘陶乐’二字,她莫名心慌。
‘秦俑’难道是程斯年?
宴池觉得这个想法很离谱,她能查到的‘秦俑’最早发表学术论文是15年前,难道程斯年15岁就能在这种逼格的学术网上发表论文?
想到程斯年,心里空空的。
他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也是,像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宴池当着他的面与情敌说笑。
只怕从小到大,程斯年都没有受过那份委屈。
走了也好,他们本来就没可能。
离婚后,程斯年能坚持几个月来都来找她,已经够有诚意,只是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论文最后一段是关于殉葬制度,‘陶’为‘陶土’之意,‘乐’是‘极乐净土’,‘陶乐’二字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封号,而像是在暗示为了某种仪式而完成的殉葬。
宴池无法对两千多年前君王封建制中的殉葬制度发表更多的意见。
她只是奇怪,不管‘秦俑’是哪位学术大神,剧本《秦俑》与作者‘秦俑’有没有关系,只是宴池清清楚楚的记得,剧本里陶乐公主与小将的情感是由程斯年执笔的。
程斯年是研究历史的,他应该有看过这份论文吧,为什么要用一个暗示‘殉葬’仪式的封号作为角色呢?
或者,‘陶乐公主’有历史原型。
只是……
宴池捂着胸口,心慌到不行,感觉心脏就要跳出来似的,她扶着桌子竟无法站起来,双腿软绵无力。
这篇学术论文像是有种魔力,搅扰的她心慌难受。
宴池将手机扣在桌子上,自己趴着休息了几分钟,心慌的感觉稍微减轻几分。
满脑子却是都《秦俑》剧本里陶乐公主与小将的故事,她将整个故事与学术论文里陶乐公主的结局串联起来,好像还差点什么,就像一副完整的拼图缺了一角。
“啊……”
宴池双手抱着脑袋,头部的血管像是要冲破坚硬的脑壳。
整个人摔倒在地,心跳越来越快,视线变得模糊,一切开始虚焦,不久前换上的清灰纹路地板开始一格一格升高,最后变成台阶。
台阶的最高处若隐若现一座宫殿。
宴池抱着头抽搐,她连桌子上的手机都够不到。
眼泪模糊了视线,房顶上做的装饰物好像无风自动,一双柔美的赤脚从台阶上跑下来。
脚上有血痕。
脑海里非常清楚,那是她做的装饰物,可眼前的景象实在吓人。
宴池猛地睁眼,好像一切又归于平静。
伸手去抹眼泪,指尖竟沾染了血渍,血点在她眼里放大,最终血流成河。
柔美的脚被拖拽着,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宴池拼命地伸手,可她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女子被拖走。
视线再次虚化,女子躺在寝殿里,好像有术士围着她,最终,女子被送进陵寝,封上宫室。
可是……
她好像还活着。
宴池咳出一口血,“啊!”她放声嘶喊,像是为虚幻中的女子,又像是宣泄心中的愤恨,终于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起来,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倒下。
没有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整个人腾空被人抱起,好像转了一圈,周围扭曲的虚影定格,宴池清楚地看到这是她的工作室。
以及抱着她的程斯年。
“你怎么来了?”宴池怔忪地看着程斯年,她刚才是梦魇了吗,满脑子胡思乱想些什么。
程斯年抱着她上了旋转楼梯:“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
宴池勾着他的脖子,身上所有的不适感全都消散,她一时分不清刚才的痛感是不是只是臆想。
“你先放我下来。”
程斯年薄唇抿紧,几下上了台阶,深夜大G开进巷子不方便,她被横抱着出了巷子,偶尔碰上有人拿手电筒照向他们,也被程斯年冷厉的眼神给吓得立刻将光束拉回原地。
宴池在这一片有熟人,她挣扎不过,只能将脸埋进他颈窝。
好闻的松木香味填满胸口。
“系好安全带。”程斯年将她放到副驾驶座上,语气森冷,也不等宴池反应,大力关上车门。
宴池不敢招惹他的坏情绪,乖乖照他说的做。
“可是,”等他坐上驾驶座,宴池忍不住开口,看到他冷硬的神情,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小声嘀咕,“我真的没事。”
程斯年像是没听到一样,车子很快上了主干道。
市区的霓虹灯照不停变换,宴池一会抓头发,一会挠脖子,偷看觑了几眼程斯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来多久了?”
他是不是出去生了一圈闷气,然后又将车开回来?
那如果她录歌的话,他会不会又等一夜。
宴池有点心疼,主动解释:“我本来是要录歌的,可是封烟在检修设备,我就回来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宴池狐疑,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难道封烟的事是程斯年干的?
宴池知道封烟音乐是程家的,但程斯年不至于无聊到故意阻拦宴池与沈北泽录歌吧。
再说了,程家的生意,据她了解,程斯年完全不参与,记得有次宴池问他,程家对封烟音乐是只是投资,还是参与管理。
程斯年反问她,封烟音乐是程家的吗。
医院门口,宴池与程斯年僵持着。
“下车。”
“封烟音乐的事是不是你?”
程斯年直接打开副驾驶座车门:“那我抱你进去。”
“我不,”宴池赶紧抓着把手,“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
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程斯年长臂搭在车门上,毫无负担。
宴池看到有人路过,赶紧避开视线,她到底内心不强大,脸皮不够厚。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僵持了五分钟,宴池就败下阵来,“我要回去休息。”
“先做检查。”
程斯年没有退一步的意思,他盯着宴池鼻孔那里的血渍,突然将她手指掰开,一手搂着腰将她拎下来。
另一只关上车门。
宴池被他一只手臂夹着,脚不能着地,双手没着力点,扑腾了几下,看到有人围观,她立刻将脑袋垂下。
“你怎么能这样,”宴池垂挂着,说话有点费力气,还在埋怨,“我跟你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这样算什么。”
离婚了就是离婚了。
宴池心里很清楚,痛归痛,熬过去就没事了。
她与程斯年之间的问题没办法解决。
林菁的存在也不可能忽略。
她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她介意,非常介意,所以她宁可痛过之后彻底结束,也不要因为舍不得放手,带着别扭在一起。
“是我干的,”程斯年将宴池放在台阶上,与他基本保持平行,“你是我老婆,凭什么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男人说说笑笑。”
宴池呆愣几秒,立刻炸毛:“你有病啊,你知道我为了租到场地设备费了多少口舌,我的老师都动用了他的私人关系,你一个不高兴就让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对我有多重要?你高高在上,一句话就可以毁掉别人所有的努力,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宴池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又倔强地大力抹掉眼泪,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
许久,等她情绪平静下来,程斯年忽然说道:“那首歌词不适合你的曲风。”
宴池红着眼眶咬着牙,直接越过他下台阶,不顾阻拦离开医院。
程斯年在伸手追,她越走越紧,最后直接跑起来,险些与电动车相撞,程斯年停下脚步,宴池在马路上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