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醒来。
有起床气的她在‘枕头’上蹭了两下,一翻身,脚踢在床头软垫上。
迷迷糊糊睁眼,却看到程斯年歪着脑袋,活动着脖子,高挺的鼻梁及浓密卷翘的睫毛以垂直的视角出现。
晏池瞬间清醒,惊坐起。
心跳如鼓,天旋地转。
感觉到旁边人下床,穿着拖鞋进了浴室,她才心有戚戚然转头。
天哪,她居然躺在程斯年腿上,横躺在床上睡了一晚,另一脚搭在床头软垫上。
啧啧。
晏池揉着眼睛鼻子嘴巴,懊悔羞赧起床气交织在一起。
居然让程斯年看到她睡觉如此‘不安分’的一面,真是‘婚死’。
浴室传来洗漱声,晏池立刻起身将床铺整理好,然后看到床头柜空了的茶杯,想到昨晚同喝一杯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晏池很贤惠地做早餐,顺便将陆哲昊从被窝里揪出来。
今天还要去还高利贷。
程斯年愿意帮她还这笔钱,那她就将原本准备好的还款协议改成程斯年。
马方明将她的另一首歌推荐给了圈内知名影视公司,晏池想今天一起办完。
“哥,你没睡好?”陆哲昊歪在椅子上喝牛奶,“我姑姑说早上洗冷水澡有寒气。”
陆哲昊跟大爷一样,顺手接过晏池烤的面包,沾了点牛奶吃的嘛嘛香。
可晏池却同时注意到两个信息——
没睡好
洗冷水澡
晏池不知道程斯年的生活习惯,她和陆哲昊从小就被陆宁章灌输早上不许洗冷水澡,夏天也不行。
至于没睡好,晏池看着程斯年眼下一弯乌青,的确像是一晚上没睡觉的样子。
不过碍于陆哲昊在场,她也不好多问。
陆哲昊这个缺心眼却看着晏池说道:“姐,你倒是睡的挺好的。”
晏池尴尬地抠脚。
她拖家带口霸占人家的房子,晚上还枕在人家身上,害得人家一晚上没睡,她不长眼的弟弟大清早还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晏池尴尬地赔笑,在桌底下踢了陆哲昊一脚,并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他。
“姐,你踢我干嘛?”陆哲昊脑筋短路,“哦,没化妆是吧,放心,我和我哥都不嫌弃你。”
你哥你哥你哥!
叫的可真亲热。
晏池咬牙切齿,愤愤吃着烤面包,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大早上脑子没开机还是怎么了?
“你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程斯年看晏池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不喝了,昨晚茶喝多了,没睡好。”
“喝茶提神呀?”陆哲昊笑的贱兮兮的。
不过没人理他。
“我今天有课,我先去换衣服了。”程斯年起身,回了书房。
晏池的卧室。
看着卧室门关上,陆哲昊终于放下牛奶,凑过来小声问:“姐,你老公的衣服也都在书房?”
晏池一阵紧张。
第一次来婚房的时候,晏池住主卧,程斯年就说睡书房,这样就算程蔚伊照晴她们查岗,也有说词。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问的居然是陆哲昊。
晏池定了定神,将准备好的说词说了出来。
陆哲昊眨眨漂亮的桃花眼,淡粉薄唇一歪,“姐,你跟我哥到底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还是假戏真做?”
晕。
晏池自己都搞不懂了。
她明明告诉过陆哲昊,他们是协议婚姻,结婚半年才第一次见面。
她明明说过,还清了债务,还清了欠程昱坤的钱,他们的婚姻自然而然的就结束了。
所以,她解释个什么劲?。
于是晏池语重心长:“做人要懂得感恩,还有,别让你姑姑担心。”
陆哲昊将晏池的橙汁一口干了,然后说道:“姐,你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解释,以前的你早就冲我吼了。”
晏池:“……”
她又忘了,这是个狐狸弟弟,不是傻子弟弟。
“哥,你又洗澡了?”陆哲昊换好鞋,看到程斯年头发半湿,随口一问,然后冲两人挥手。
扬长而去。
气氛骤然冷却,晏池慢慢站起来,纠结了半天,才说道:“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吧。”
一晚上没睡,早上洗两次冷水澡提醒,这样肯定不能开车的,晏池觉得自己很贴心。
“不顺路,你去上班吧,我打车去学校。”
程斯年已经换好鞋,又脱掉去拿电脑,再次换好鞋,又脱掉去拿手机,当他第三次回书房去拿教案的时候,晏池已经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等在门口。
以程斯年的严谨自律,什么时候这么马虎过,出门三趟都带不齐全东西。
“刚刚苏熙给我发消息,让我送她去剧组,刚好与你学校一个方向,”晏池贴心地为程斯年找好理由,又将一块她做的三明治递给他,“你昨晚没休息好,吃点东西可以集中注意力。”
程斯年接过三明治:“你弟弟今晚还是住家里吗?”
晏池一愣,心头愧疚,又有些不高兴,“不是,他签约的公司有宿舍,昨晚是回家拿东西,碰巧遇上的。”
“对不起,让你没休息好,”晏池想了下,还是说道:“我弟弟其实知道我们是协议婚姻,你睡书房没关系的。”
“嗯。”
晏池心里闷痛了下,默默按了电梯,可恨电梯刚下去,还是一层一停,真是搞不懂,这栋楼住的又不全是朝九晚五,都这个点出门干什么?
晏池烦闷地使劲按了几下。
程斯年毫无察觉地吃完三明治,居然又转身开门进屋。
晏池满脸错愕,偏巧这个时候电梯上来了,晏池看着电梯,再回头看看,想开口叫他,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样。
顶层是大平层,只有他们这一户。
晏池只好看着电梯关门下去,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然后看到程斯年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从房间里出来。
他居然回去泡茶去了?!
还以为又忘了什么东西。
晏池咬着后槽牙,算了,她计较个屁。
大概是察觉到晏池情绪不对,程斯年抬眼看着下行的楼层变化数字,“没关系,还有时间,你着急吗?”
“不。”
气氛再次冷却。
程斯年根本不是主动的性格,晏池脸臭臭的,电话想起,是苏熙,晏池只说会尽快,然后快速挂断。
“我以为你只喝咖啡。”晏池感觉自己像是故意找茬似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找话题。
程斯年将玻璃杯举起,看着色泽清透的茶色,“我昨晚发现茶有镇定的效果。”
什么意思?
晏池疑惑地看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哦,你昨晚在看视频是吧。”
他们两个看秦王宫的公主与将军不咸不淡的感情线,激动个毛线。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认真说过几句话,也没有眉目传情,也没有爱而不得,有啥可激动的。
还没有祖龙灭六国来的激昂。
“不是,我在看书。”
“嗯?”晏池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程斯年摊手,像是在叙述公事:“你躺在我怀里,我需要冷静。”
晏池:“……”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差点滴血。
他说什么?
他凭什么能以播报天气预报的口吻叙述……那样的事。
“你干嘛这么看我?”程斯年按了下电梯,“我以为你知道,连你弟弟都知道。”
刚刚电梯下去,晏池忘了按。
她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天哪,她身边都住了些什么人。
她不是不懂,的确这两个人都表现的太正常,她没想那么多呀。
就早上刚刚惊醒的时候,她有那么一丢丢迷乱,之后一切都正常呀。
她的狐狸弟弟在问他们婚姻的真实性,还刻意提到没睡好和洗冷水澡……
哦哦哦!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洗的冷水澡呀,我的妈呀,晏池发誓,她真的以为茶喝多了,一晚上没睡着,需要清醒,所以……
啊!
晏池低着头走近电梯,刚才的郁闷瞬间消散,顾左右而言他,“你一会下课找个地方睡一会吧,过了三十岁其实注意力就会不集中,你看你今天早上老是往东往西。”
晏池发誓,她不是个特不会聊天的人。
不过今天没睡好的人不像程斯年,而是她。
“是吗?”程斯年若有所思,“我是因为你。”
晏池机械地偏头去看程斯年,然后机械地回头,咬着上下嘴唇,将脑袋差点垂到地面。
这个电梯质量应该很差,不然下坠虚浮的感觉怎么这么重,她感觉自己像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电梯还是一层一停,等到下去一半的时候,人已经挤满了。
晏池被逼到角落,程斯年面对着她,一手茶杯,一手电脑包,将她圈禁在角落。
然后她不顾一切,将脸埋进他肩窝。
这真的是晏池第一次主动靠近程斯年,听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晏池又迷糊又欢喜。
突然,他走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还是让你弟弟住家里吧。”
软糯的嘴唇似有若无地蹭到她耳垂,晏池感觉电梯里的空气都被这群人瓜分,她缺氧,失重,眩晕。
程斯年又换了另外一边,“我们的婚姻是合法的。”
晏池轻轻推了下他的衬衫,她需要一点点空气,需要一点点冷静,需要一点点清醒……
然后扬起小脸,贴着他的肩窝,吐气如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