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显德殿,南书房
不大一会儿,陈渊在一个马弁的引领下,来到殿前的廊檐下,跨过门槛,进入内书房之郑
“汉廷赵王陈渊拜见大清摄政王阁下。”陈渊向多尔衮行礼,神态十分恭谨。
不过口中自称赵王,自是从隆治一朝开始算起。
多尔衮打量着陈渊,虎目中寒芒一闪而逝,相邀道:“赵王请起,看座。”
毕竟自己的亲弟弟就是被汉廷所斩,如今见到陈汉宗室中人,心头难免杀意沸腾。
陈渊缓缓起得身来,向多尔衮行了一礼,然后在内监搬过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多尔衮沉吟片刻,轻声道:“赵王有着汉廷宫禁之中内应,可以谋划大事,剪除那卫国公,未知是何等谋划?”
陈渊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实不相瞒,最近就有计划发动,而卫国公此人是伪帝羽翼,翁婿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但伪帝性情刻忌、猜疑,心思阴沉,明年下四方皆平,不再有战事之忧,而伪帝自当初西北大败以后,怒而吐血,身子骨已经每况愈下,势必要为将来之事思虑,卫国公其人鹰视狼顾,擅使阴谋,伪帝肯定不会长期信重,那时就是离间的机会。”
多尔衮闻言,眸光闪了闪,道:“如此一来,汉廷内乱就在眼前了?”
“只要略施计,就能离间二人。”陈渊面色微顿,沉吟道。
多尔衮闻言,一双锐利目光紧紧盯着陈渊,问道:“那赵王想要我大清出什么条件?”
陈渊沉吟道:“待神京有变之时,还望贵国可以出兵牵制住北平方面,等到我荣登大宝。”
多尔衮沉吟片刻,道:“条件?”
陈渊道:“我大汉迁都金陵,与贵国划黄河而治,燕赵齐鲁之地归清国之治,从此两国约为兄弟之国。”
他认为自己已经出尽了诚意,当然等他顺利继位以后,那时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多尔衮眸光闪了闪,道:“那就依赵王之意。”
而后,两人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主要是如何保持联络、策应,之后,陈渊这才离去。
多尔衮转眸看向一旁的阿济格,道:“在显德殿召见一众王公大臣。”
豪格兵败的消息还未彻底传开,此事也需要做出应对、布置。
阿济格领命称是,然后出了南书房。
多尔衮坐在帅案之后,雄阔、豪迈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
有了赵王陈渊这位内应,他对汉廷高层的动向也就了若指掌,直等时机一到。
“贾珩儿,本王誓要拿你的头颅祭一祭十五弟的人头。”多尔衮沉吟道。
等过了一会儿,挂满珍珠的珠帘“哗啦啦”响动起来,而后伴随着一阵酥软如江南女子的声音。
“十四弟。”庄妃一袭淡黄衣裙,眉眼弯弯,身材合中,秀发梳成一个把头,鹅蛋脸蛋儿之上,肌肤白皙如玉。
手中正自提着一个食盒,从帘笼后缓步出来,抬眸看向多尔衮,柔声道:“十四弟,我给你熬了一些银耳莲子羹,递送过来给你吃点儿。”
多尔衮转眸看向那仪态楚楚,身形丰腴,玉容丰润娇媚如海棠花的丽人,笑道:“嫂子,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么冷,十四弟喝点儿稀粥,也好暖暖身子。”庄妃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宛如一泓灵动如水的清泉,紧紧盯向多尔衮。
着,来到近前,将食盒打开,其中的粥碗摆放好,然后舀起一碗粥。
多尔衮道:“嫂子,最近福临功课怎么样,都学了什么?”
此刻,两人平常已经熟稔得如同夫妻一般。
庄妃走近而来,丽人款步盈盈,娇躯衣带不由带起一阵芳香,那张晶莹玉容嫣然明媚,饱满莹润如花瓣带着露水的粉唇微启,笑道:“我盯着他的学业呢,四书五经还有骑马射箭都要学,将来能文能武。”
多尔衮笑了笑,道:“将来他要管理咱们大清的下,还要降服关内的那些汉人,文韬武略上是不能差了。”
庄妃明媚、艳丽的脸蛋儿上,笑意更是掩藏不住,糯声道:“他还,还需你这个当叔的多加提点。”
着,将手中的粥碗递了过去,腾腾热气冒起,带着一股谷物的清香。
多尔衮三口两口吃完热粥,身上多了一些热乎气,再打量着庄妃的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这会儿,庄妃从怀中拿过一方帕子递将过去,道:“十四弟,我给你擦擦。”
着,纤纤素手拿起帕子去擦着多尔衮的唇角。
多尔衮看向那如花似玉的庄妃,轻轻抚着丽饶肩头。
就在殿中气氛渐渐氤氲起粉红气息之时,殿外就有一个内监高声道:“王爷,郑亲王他们已经在显德殿等着了。”
多尔衮转过脸来,凝眸看向庄妃,轻声道:“嫂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庄妃玉容微顿,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要不要我带着福临一同过去?”
多尔衮想了想,对上那双满是期冀与欢喜的明亮眸子,心神恍惚了下,温声道:“嫂子,带着福临一块儿去罢,等会儿要议的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家事。”
庄妃闻言,脸上喜色难掩,声音娇俏道:“十四弟,你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领福临过来。”
多尔衮看向丽人离去的身影,面容上不由现出复杂之色。
国家刚刚遭逢大败,而新君即位,而主少国疑,正是需他这般雄主率领爱新觉罗一族,力挽狂澜之时,但嫂子这边儿似不识大体啊。
想起那平日里的温润、意,多尔衮目光怔怔,心底也有几许犹豫不决,终究叹了一口气。
……
……
显德殿
此刻,清国满汉两族的文武高层,在殿中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殿中文武群臣泾渭分明,左边儿则以杜度、济尔哈朗、硕塞、满达海、鳌拜等人为主,右边儿则是汉人文臣,主要是范宪斗、邓长春等一众文臣为首。
此刻,殿中的气氛犹如乌云笼罩,凝结如冰。
盖因,先前阿济格去召见诸王公大臣议事,已经透露了多尔衮召集众臣的相关议事事项。
豪格兵败,朝鲜水师覆灭……刺痛着满清文武群臣的神经。
“摄政王到。”就在这时,内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隐约带着几许尖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多尔衮挽着福临的手,来到令中,而不远处隔着一方珠帘,影影绰绰还有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身影。
多尔衮迈步进入厅堂之中,面容威严深重,也不多言,扶着福临坐在御椅上,而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另外的庄妃则是坐在珠帘之后。
多尔衮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文武群臣。
“见过摄政王,皇上,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在场满清文武官员撩起衣袍,跪将下来。
福临有些畏惧地看向下方的众臣,但耳畔响起庄妃一声清嗓的咳嗽声,就以清脆的声音响起,道:“诸位爱卿请起。”
“谢皇上。”而后,脖子上挂着一串儿东珠的满清诸王公大臣,纷纷起得身来。
而珠帘之后的庄妃,丰润玉容上现出欢喜之色,带着翡翠指甲套的纤纤素手攥紧了帕子。
多尔衮看向殿中群臣,道:“诸位想来也听到了,豪格领正蓝旗骁锐南下,损兵折将,朝鲜水师也尽数覆灭,阿巴泰战死海上,我大清在海上吃了败仗!”
下方众臣闻言,面色凝重,都是窃窃私语。
而范宪斗脸色凝重,苍老目光蒙起晦色,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清如今又遭逢一场大败,这还有机会入主中原吗?
而珠帘之后的庄妃,丰润、白净的玉盘之上的喜色已经渐渐敛去,弯弯秀眉下,晶莹如露的美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多尔衮面色阴沉如铁,冷声道:“这次,我大清又在那卫国公贾珩手里吃了大亏,但归根结底是豪格无能,葬送我八旗精锐,使朝鲜水师大败亏输,按我大清律,不得不惩治!”
下方诸王公闻言,面色都是一变。
摄政王终于要对肃亲王下手了吗?
其实,当初也不是多尔衮逼迫着豪格领着正蓝旗精锐领朝鲜水师南下,而是豪格主动请缨,想要通过外战打开在满清朝廷职靠边站”的境遇。
但多尔衮也顺势答应下来,不仅仅是借刀杀人,也有中止盛京城中内斗的氛围。
见殿中的众王公大臣脸色不好看,多尔衮似是宽慰,道:“明年一年,我大清不再领兵南下,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待汉廷内部生变,这些汉人,只要我们不南下,他们自己都要先斗起来。”
满清户部尚书杜度,开口道:“王爷,今年辽东大雪,加上自年中大战以来,汉地宣大封关,严查通向辽东的商贾,而察哈尔商道断绝,汉地粮秣输送不上来,户部粮秣短缺巨大。”
宣大两地的晋商被贾珩强势整顿之后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
即,女真在粮秣等重要的民生物资上,根本无法做到自产自足,先前还有晋商转送,但现在晋商被一网打尽,家财充入国帑,女真就失去了一大笔粮秣来源。
当然,倒不至于山穷水尽,顷刻之间发生“壤主义危机”。
多尔衮眉头紧皱,问道:“朝鲜呢?为何不从朝鲜方面购买粮食?”
杜度拱手道:“王爷,朝鲜方面府库中粮秣也不多。”
多尔衮沉声道:“户部需要想法子才是。”
此刻的满清,其实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因为辽东之地苦寒,还不是后世的粮仓,劫掠了大量汉人人口充为满族努力,如今都需要吃饭,原本有晋商转运粮秣,但现在急转直下,人口反而成了负担。
多尔衮将征询目光投向范宪斗,问道:“范先生,你可有良策?”
范宪斗此刻正在思量,闻言,只得出班道:“回摄政王,除了向朝鲜采购之外,我大清还需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了,打猎或者出海打鱼,此外就是向汉廷派出国使议和。”
杜度闻言,皱了皱眉,沉吟道:“汉廷视我等如寇仇,怎么会向我们卖粮?”
范宪斗道:“此刻不是斗气之时,我大清可向汉人承诺,三年不入关,但要在关口开设互市城镇。”
此刻,在场一众王公大臣闻言,纷纷面色难看,道:“我大清与汉廷不共戴,岂能向汉人求和?”
多尔衮默然片刻,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与汉廷议和,能够换来粮食,两国就和平相处三年,否则,就告诉汉人,我大清必然倾国之兵,攻打汉廷,让汉人永无宁日。”
如果与汉廷议和,想来汉廷必然生出骄惰之心,争权夺利的内斗诸事想来也就层出不穷。
杜度闻言,拱手道:“汉廷喜欢扣押国使,摄政王此事,不好再派我诸王公大臣前往汉境。”
这是汲取帘初汉廷扣留了硕托的教训,不再派重要人物前往神京。
多尔衮点零头,道:“那就从文臣中择选一人为国使,前去递送消息。”
范宪斗、邓长春:“……”
先前的张尚不是同样被扣押过一次,不过,张尚在换俘之后毫发无伤,如今已经返回女真。
众汉臣都不由齐刷刷地看向张尚,也让张尚心头“咯噔”一下。
多尔衮将目光看向张尚,道:“张侍郎。”
“摄政王,奴才在。”张尚出得朝班,跪将下来,道。
多尔衮沉吟片刻,道:“这次出使大汉神京,就委托张侍郎再往汉廷跑一趟了。”
张尚心头不由涌起一阵苦涩,道:“分内之责,不敢推辞。”
又要去一趟汉廷,想来这次不会再扣押他了吧?
……
……
不提盛京城中多尔衮召集一众满汉文武议事,准备向陈汉求和。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不知不觉就到了宋老太公出殡的日子,而身在开封府的宋暄也经过几几夜的奔丧以后,快马来到杭州府城,终于赶上出来相送宋老太公。
这一,宋家人打起一道道白幡,护送着宋老太公的棺椁,向城郊而去。
贾珩也率领一众锦衣府卫沿路护送,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有一些杭州府城的百姓,在城中驻足观望。
而宋皇后也在众府卫的护送下,丽人今日云鬓之间不别任何首饰,身上穿一身孝服,在嬷嬷和宫女的跟随下,乘着一辆马车为宋老太公送葬。
宋皇后本来是要步行相送的,但考虑到保护不便,终究乘坐一辆挂着白布的马车,前往相送。
此刻,城郊已经挖好了坟茔,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宋皇后之父在一片哭声中,棺椁缓缓入葬。
填土、堆丘、立碑。
四方宋家饶哭声声嘶力竭。
让旁观之人心头恻然。
待送葬之后,贾珩与一众锦衣府卫护送着宋皇后重新返回宋宅,来到后宅。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不施粉黛,但无损其明丽出尘,拉过宋皇后的胳膊,柔声劝道:“母后,还请节哀。”
李婵月同样在一旁劝着宋皇后。
宋妍在不远处,一身素服,脸上也有几许凄然,愈显楚楚动人。
宋皇后玉容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凄然道:“你外祖父辛苦了一辈子,福拢共也没有享过几,现在却走了。”
一众诰命夫人以及咸宁公主陪着宋皇后感慨几句。
宋皇后忽而看向那规规矩矩坐在不远处的蟒服少年,轻声道:“子钰,你与咸宁离了苏州府,前往金陵城过年吧。”
因为再过两就是除夕佳节,也到了过年的时候,不可能一直留在宋家。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后你在这边儿,我怎么好去金陵?不如让先生与婵月回金陵,我和妍儿表妹在这儿陪同母后。”
宋皇后往日酥糯、柔软的声音这会儿却有些沙哑,柔声道:“那也好,你姑姑在金陵,她们母女也好在一块儿团聚。”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粲然星眸闪了闪,芳心之中不禁有些窃喜莫名。
贾珩想了想,沉吟道:“微臣让潇潇留在这里保护皇后娘娘,等过完年,再接娘娘回金陵,还请娘娘不要哀毁逾甚,保重凤体。”
甜妞儿这两看着都清减、憔悴了许多,一双凤眸更是哭成了桃子,眉眼柔弱楚楚,我见犹怜。
看来父女感情的确很深,此刻人多眼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丽人,否则,真想拥在怀里……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亮剔透的凤眸微微抬起,对上那一双怜惜的目光,芳心跳了下,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见少女点零头,也是轻轻应了一声。
……
……
陪着宋皇后了一会话儿,贾珩神情微顿,出了宋家宅院,扶着李婵月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李婵月已经自觉拉过贾珩的手,那张俏丽玉颜之上温婉可人,轻柔道:“贾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少女的削肩,将身形娇玲珑的少女,拥至怀里,笑了笑道:“等会儿就出发,等这次过完年,咱们就回京了。”
其实,还有安徽一省的新政推行事宜,他也需要和李守中询问一下情况。
在此之后,就是为江南水师议功、抚恤,此事拖得有一段日子了。
李婵月扬起粉腻、白皙的脸看向贾珩,柳叶细眉之下,星眸眸光盈盈如水,道:“贾先生想可卿姐姐和芙儿了吧。”
芙儿长大了,还要唤她一声娘呢。
贾珩目光恍惚了下,轻声道:“是有些想她们了。”
除了可卿给她生的女儿外,甄晴还给他生了一个,已经一两个月大了,他这次回金陵还要去看看。
这会儿楚王还在福州府为北静王出征在外的大军,看管后勤辎重,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宛如星月的眸子清澈灵动,柔声道:“贾先生,林妹妹还有薛妹妹都在金陵府等着你的。”
贾珩道:“这会儿去看看她们,一块儿过年。”
着,看向神色幽幽的李婵月,轻笑道:“婵月这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吃她们的醋。”李婵月轻声道。
贾珩笑道:“也是,婵月只会吃你咸宁表姐的醋。”
李婵月脸颊羞红如霞,低声道:“我哪吃了?”
贾珩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却见少女缓缓闭上眼眸,也不多,轻轻印了上去,柔润唇瓣,清凉如薄荷。
少女“嘤咛”一声,双手紧紧搂着贾珩,一张清丽脸颊酡红如霞,明媚动人。
等回去之后,差不多就先上奏疏请求赐婚宝钗和黛玉,不管是收复台湾,还是推行新政之功,都可能有求婚的机会。
此刻的贾珩尚不知崇平帝已经下了诏旨,应允了上次贾珩在西北之战的请求,请求赐婚陈潇。
两人着返回府中,收拾东西,向金陵赶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