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万法宗中,肖友松说要去找大长老禀报,便一去不返,一连十几日不见人影。
这期间,只有程霜风带着两个炼气弟子,陪着张元敬在玉皇山各处胜景游玩,每三日便办一桌丰盛的筵席,把薛王山的各种山珍灵物,不要钱的端上来,让他享用。
张元敬实则也想通了,既然连结丹修士都无法深入,自己又何必执着于此事,让万法宗为难。
不若如元苍师兄所说,在此等个两三年,要是元熹师弟仍旧不见归来,就向宗门报个“陨落险地”的结论,便算是完成任务。
故此,程霜风不说,他也不催问,摆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专心享用美食,赏玩美景。
到得第十七日早晨,长相粗豪、内里精明的肖友松终于出现了。
他敲开张元敬卧房的大门,满堆笑容地说道:“张道友,这些日子在我万法宗过得可还舒适?霜风师弟的招待,可算满意?在下因宗中急务,一连忙到现在,才算有时间来见你,还请恕罪啊!”
张元敬笑了笑:“无妨,肖掌门执掌一宗,门中弟子数万,别说是急务,就是寻常之事,怕是都忙不过来!你该忙则忙,我这里很好,有程道友引着游玩玉皇山,十分惬意!”
“那就好,那就好!张道友满意就好!”
肖友松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正色说道,“还要知会道友,那日分别之后,肖某当即将你查明贵宗王元熹道友方位之事,禀明了大长老。大长老没有当即答复我,而是说要去山中看一看。
“过了几日,大长老回来,他告诉我,薛王山中的灰雾确实有些变化,迷魂的效果更强了,以他的实力,最多也就深入其中二千余里,再要向里去,力有未逮。大长老还说,贵宗派张道友前来,不外乎是要查明王元熹道友情况,到底是生是死,若是死了,又是因何而死。
“他建议,道友不妨隔上一段时间,便到薛王山边缘地带,用指真盘检测一次。如果,半年或一年下来,王道友的位置始终不变,那么,就基本可以确定他是陨落了。这样,张道友你向宗门报告时,便有了确凿的依据,自然可以顺利交差。张道友你看,这个办法如何?”
张元敬原本以为肖友松要虚言糊弄过去,他也准备就坡下驴,将此事揭过,没想到此人脑子还真是灵巧,竟然想出这样一个应对的法子,当然也可能真是那位大长老的主意。
但是,无论如何,说明他们确实用心,不禁有些感动,当即点头说道:“此法甚好,贫道明日便开始照此施行。只是,这就得长期叨扰贵宗了!”
“无妨,无妨!张道友长驻我宗,实乃我宗荣幸,何谈叨扰!”肖友松马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
张元敬突然觉得,这样的肖友松看起来,其实也挺顺眼的。
此后,张元敬每十日便到薛王山边缘地带一次,远远望着王元熹失踪的那处山谷,用指真盘进行一次检测。半年后,经过近二十次检测,结果始终不变。
此时,他心中已是笃定,王元熹必定陨落在了彼处,只是不知因何缘故,他的尸身保存完好,始终可以被指真盘捕捉到方位。
其余时间,他除了应付万法宗肖友松等人的热情招待,便是用九叶黄曦草练功,厚土养气诀很快臻至第八层,达到当前境界所能修炼的最高层级。同时,也将那株七叶的黄曦草培植出九叶来。
他计算着,自己出来已有两年时间,便借着万法宗的传音阵法,给掌玄殿传去消息,简单汇报了对王元熹失踪一事的调查结果。掌玄殿的回复是,继续检测!
显然,这是林元苍让他不要急着回山。
于是,张元敬便继续驻留玉皇山,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吃得满嘴流油,修为大增。
薛王山那边,则改成一月检测一次,算是做个样子。
又过了半年,掌玄殿突然通过万法宗传音阵,传来一条指令:确定王元熹情况后,尽快赶回山门交差。
这个指令有些没头没脑,明显与之前的交代有些矛盾。张元敬不知何故,又不便通过万法宗传音阵询问,遂向肖友松辞行,准备即刻返回天阙山。
肖友松却笑道:“不急,不急!贵宗掌玄殿是说确定王道友情况后回山交差,又不是让道友马上就回。多住些日子,待真催了,再走不迟!”
张元敬在万法宗白吃白喝白住了一年,哪里好意思再待下去,执意要走。
肖友松又道:“张道友,半年之后,便是我万法宗二十年一次的宗门比武,届时,约莫有数十种不同功法流派的筑基修士、数百种不同流派的炼气弟子,以打擂台的形式,一较高下。同时,也算是内部交流,相互借鉴。
“这些功法,大多简陋不堪、品阶也低,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但胜在门类繁多、各有特点,看一看,也还有些好处。你不妨看完了再走!”
就这样,张元敬又被肖友松留下,继续在万法宗中盘桓。
其后几个月,玉皇山明显变得热闹起来,每日皆有数十、甚至上百修士,驾着各式飞剑,从四面八方飞入山中。
万法宗向来是打开门收人,不论贤愚、不分正邪,三教九流、旁门左道,来者不拒,故此弟子极多,比之跻身南域十大宗的玄天宗,修士还要多出数倍。
到得大比开始前一个月,山中更是热闹非凡,每日里到万象峰万法殿办理事务、到万法楼借还秘籍的修士,络绎不绝,只把一个清修之地,弄得如同俗世的繁华城池一般人声鼎沸。
张元敬不胜其烦,在肖友松安排下,从万宾楼中搬了出来,住到靠近薛王山的一处别院中。因所有筑基执事均忙于大比之事,故肖友松只安排了两个炼气弟子服侍。
此地在玉皇山最东侧,向来是万法宗弟子前往薛王山的休息补给之地。若是往常,此地也是人来人往,颇为喧嚣。只这些日子,因宗中大比在即,反而冷清下来。
只有一些炼气修士,对于比斗无甚兴趣,仍在此地驻扎,预备寻齐了同道,一同进入薛王山中碰碰运气。
张元敬每日除了打坐练功,偶尔也到薛王山中转一转。他也不要那两个炼气修士陪同,自己驾着飞剑,随便转一转也就回来了。那日灰雾主动追击的场面,让他心有余悸,故也不敢深入山中。
这日,他行功完毕,从卧房中走出,穿过院子,推开别院大门,正与四个修士迎面撞上。
“大哥,你苦熬几十年,终于进阶筑基后期了,为何不愿参与此次大比?听说奖励丰厚,获胜者可得三瓶上品聚灵散和一把上品灵器!二十年前,那个柳妖娘仗着境界高一层,也才胜了你半招。这次,你把他拿下,还不是……”
一个矮胖修士正说得兴起,声音粗豪,唾沫横飞,及至看到张元敬,戛然而止,愣在当场。
张元敬目光一扫,这四人都是筑基修士,一高三矮,长得是一般的粗横。说话的这个矮胖修士,声音有些熟悉。不过,仓促之间,他倒没有细究。
只是在四人一愣神的工夫,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径直往薛王山的方向去了。
待张元敬走远,说了半截话的矮胖修士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老大,那,那人,就,就是,在那个山中从土里逃掉的筑基修士!”
另一个矮胖修士也说:“我也看着有点像,但不确定是不是他。老三,你看准了吗?可别弄错了!此人既然出现在此地,怕也是宗中修士。不过,有些面生,没怎么见过。”
高个修士摇摇头,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不是。宗中三百筑基,没有此人。除非是新近加入的。”
第三个一直没有吭声的矮胖修士低声说道:“老大,你们且跟过去,看看此人去哪里。我去找人问问,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高个修士“嗯”了一声,抬头向院中扫了几眼,偌大的院子中,只有几个炼气修士聚在一角闲聊,便向院中努努嘴,示意第三个矮胖修士去打听情况。
又让另外两个矮胖修士,跟着他离开院门,走到院外一处密林之中。
“老三,你先跟过去看看。你眼神好,耳力强,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那人。记得跟远些,可别被他察觉了!”
“老三”眼露凶光:“放心吧,这次可不会让他跑了!”
说罢,他便一溜小跑,祭出飞剑,向着张元敬离开的方向匆匆而去。
过得一盏茶功夫,那第三个矮胖修士回来,压低声音说道:“老大,那人是玄天宗的筑基修士,叫什么张元敬,好像是武元奎的亲信!我们,我们,还要动手吗?或许他并非那人!”
另一个矮胖修士低呼一声,用干涩的嗓音问道:“老四,你没有弄错吧?怎地跟玄天宗掌门扯上了关系!”
他们都是万法宗的筑基,自然知道“玄天宗”这三个字在宗中的分量。可以说,他们若是敢露出一丝对上宗的不敬,立即就要被宗中除名,甚至可能被结丹长老斩了去喂灵兽。
高个修士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他沉思良久,神情变幻不定,末了,眼中狠戾目光一闪:
“管他是何来头,既然得了那物,就不能放过!走,就让这个所谓的上宗修士,见识一下我们云中四熊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