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森在那晚京栒霜挂掉他的视讯后和她开始了冷战。
京栒霜对这种小孩子把戏不太理解，也没有多管，既然他不愿意回讯息那她就不发。
半个月后妙扬报社又开始把一些诸如“未成年男女深夜飙车，竟在车顶卿卿我我进行危险动作”这类花边新闻当头条时，翡玉实验室新的实验体被送去评估，这次倒是平安抵达了鹰城。
京栒霜把实验室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订了去龙城的空轨票。
明骞也跟着一起。
他还嘱咐京栒霜穿厚一点，龙城已经落雪了。
京栒霜和明骞一起出了空轨站，踩在没过脚背的积雪上。
她竟然生出了一点怀念。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雪了。
鹿城温度总是在体感舒适的区间，穿一两件衣服就行，路上的树四季常青，没有一场雪让它们的树叶落下。
明骞的父母来空轨站接他，夫妻俩看起来还年轻，态度并不热络。
“爸，妈，这是我的朋友，京栒霜，在无垠海公司工作。”明骞向他的父母介绍道。
京栒霜朝两人微笑点头：“叔叔阿姨好。”
“你好。”明父点头，明母只挂了得体的笑。
明骞不忍心京栒霜在这尴尬，便招呼父母往外走，“栒霜，我先和爸妈回去了，下午再找你哈！”
京栒霜目送明骞一家上车离开。
乔尔森为了表示他冷战的决心，连她发的今天要来龙城的讯息都没回复。
不过沈昀安说宋福会来接她。
宋福很快到了空轨站，他一边哈气一边给京栒霜拉开车门：“不好意思啊京小姐，今天下雪路上堵了一下车，就晚了一点。”
“没事。”京栒霜弯腰上了副驾驶。
宋福启动车子，说：“今年的雪下得早……鹿城不下雪的吧？”
京栒霜系好安全带，“嗯，鹿城内最多下下雨。”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声“姐姐”，京栒霜回头。
乔尔森抱着手臂坐在后面，一脸谁欠他钱的表情。
“怎么没看见明骞？”他的语气冷冷的。
京栒霜偏头看着外面的雪景，说：“他先回家了。”
“……”乔尔森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宋福从后视镜瞥他一眼，继续跟京栒霜介绍路上的建筑，还说她要看雪的话他就绕一点路。
龙城的建筑和鹿城赤北区的建筑风格相像，京栒霜大学时期和阿佩斯也来过龙城研学，对这里倒没有太多陌生感。
车子抵达一座小院时，乔尔森先下了车。
京栒霜没急着下车，而是看他走远之后问宋福：“沈昀安今天有时间吗？我去见见他也行。”
宋福叹口气：“京小姐，沈先生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他要是说不能见你，你也见不到他的。”
他又说：“他是真忙，我来这里几年都没有碰到过他本人呢。”
京栒霜理了理衣领，说：“那就算了吧，我给他带了礼物，你记得让他来取走。”
她和沈昀安合作的次数不算多，但沈昀安莫名很信任她，甚至一开始就告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她也在确定沈昀安没有恶意后选择信任与其相交，进行更进一步的合作。
所谓合作其实大部分都是一些消息和顺手帮忙的事情而已。
“是是是，我一定记着。”宋福下车给京栒霜开车门，一手护在门框上。
他领着京栒霜穿过中式风格的回廊，进了后面的一处小院子。
还没进门，笑声就飘了过来。
明显能听出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宋福擦了擦额角的汗。
京栒霜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看乔尔森的，她和广海帮的关系敏感，不好见外人，沈昀安是专门安排了宋福和另一个叫康景的人和她对接，也帮忙照顾乔尔森和妮可。
“京小姐……”宋福走在前面，“我去让她走，你和乔尔森好好聊聊。”
“什么啊我才不要走。”
那声音的主人从院子里蹿出来，还拉着乔尔森的手，“你就是乔的姐姐？听说二十五岁了，好老哦，长得也一般般。”
少女穿着粉袄，袖口领口都是毛领装饰，笑容明艳。
“纪相芷！”宋福呵斥了一声，“滚回自己屋里去，京小姐是贵客，你在这里丢什么脸，教养都让狗吃了！”
宋福转而不好意思地对京栒霜道歉：“京小姐不要生气，纪相芷是康景抱回来的孩子，她被宠惯了，有点不懂事，我代她给您赔不是，我马上带她走。”
“宋叔，你怎么能这么凶我！”纪相芷撅着嘴，晃着乔尔森的手臂撒娇，“乔，你和你姐姐说，我不要走。我要在这陪你。”
乔尔森终于把目光投向院门口的京栒霜，说：“姐姐，让相芷留下来可以吗，姐姐不会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吧？”
京栒霜没有看他，径直走进了院内，“既然是你的朋友，外面冷，留下来也无妨。”
宋福又抬手擦了擦汗，瞪了还抱着乔尔森胳膊的纪相芷一眼，小跑着在前面给京栒霜拉开门帘。
一个贵客一个姑奶奶，他今天出门踩了什么狗屎。
屋里暖洋洋的，宋福给京栒霜煮茶，“京小姐，沈先生听闻您最近喜欢喝茶，特地让我们买了这茶来预备着。这是战前储存的品种，雾山红，只在龙城有种植。不涩，喝下回甘，您尝尝，等下再带些回去。”
京栒霜接过茶杯，说：“谢谢。”
纪相芷把桌上装点心的盘子拢到自己面前，在里面挑着吃，还拿了块栗子糕喂乔尔森。
他张着嘴，眼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京栒霜，惹得纪相芷轻轻喊了他一声，“乔，你看什么呢。”
京栒霜这才和乔尔森对视，“乔尔森，等下我去你的训练场地和卧室看看。”
“不太好吧大姐，去卧室看看是什么鬼，人家不要隐私的吗？”纪相芷斜了京栒霜一眼。
宋福感觉心率和血液都蹭蹭地往上蹦，但京栒霜表情淡淡的，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安抚的手势。
“纪相芷是吧，”京栒霜转向纪相芷，笑了笑，“最近乔尔森不怎么和我联系，我也不知道他还交了朋友，我很开心，能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哈哈哈，大姐别怪乔，他最近都和我在一起玩，没有空和你联系啦。”纪相芷得意地眨眨眼，“我们认识的过程很浪漫哦，宋叔带乔去另一个训练场地，乔中途去外面闲逛救下了被流氓骚扰的我，英雄救美呢。”
“龙城的异族人少，我对乔很好奇，他也对我很好，后来我们就经常一起训练啦。”
纪相芷望着乔尔森，“谢谢大姐把乔尔森送过来呢。”
乔尔森没出声，似乎是默认了。
“玩得开心就好。”京栒霜说。
“对了大姐，”纪相芷伸手捏着乔尔森的左耳耳垂，“大姐我很喜欢他这个耳饰，但是他说这是你送的，不能给我，刚好今天你来了，你说一声，乔尔森才敢送给我啊。”
宋福已经心律不齐了。
乔尔森定定的看着京栒霜。
“……我已经送给乔尔森了，如果他想送给别人我不会阻止。”京栒霜看着乔尔森，“你自己的东西，你有权利决定怎么处置。”
“好耶，乔，把耳饰给我吧，我天天戴着给你看好不好嘛。”纪相芷仿佛笃定乔尔森一定会给她，直接上手去摘。
乔尔森捏住纪相芷的手腕，冷声说：“我还喜欢，不想送给别人。”
“乔！”纪相芷有些生气，又看向京栒霜，“大姐你别盯着他，多吓人。”
“纪相芷！”宋福终于忍不住一拍桌，“京小姐是脾气好，你别蹬鼻子上脸，康景惯着你不是所有人都管着你，大小姐脾气也要分场合，快叫尊称，给京小姐道歉！”
“哼，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纪相芷很不服气。
“没事，小孩子而已。”京栒霜说，“我不常来，别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带我去训练场看看吧。”
宋福起身，没理咬着牙的纪相芷，在前面带路。
这座宅子挖了地下三层做训练场，还有些休闲设施。
“这边是基础训练，像射击、射箭、负重训练等。射击还会学习拆解组装常见的枪支。”宋福跟在京栒霜身侧介绍。
“乔尔森，给我看看训练的进度。”京栒霜拿了一把手枪给他，示意他开枪。
纪相芷也拿了一把，站在乔尔森旁边的位置。
两人一人打了十发子弹，成绩都还不错。
纪相芷昂着头看着京栒霜，“大姐有没有拿过枪呀，没吓到你吧？”
京栒霜轻轻叹口气，从宋福手里接过一把枪，“今天从一进门开始，你嗓门就吵得我有些头晕，我以为你对我一个陌生人有些敌意而已，现在看来你只是单纯没素质。”
“你……！”
“咔嚓。”京栒霜抬手，子弹上膛，她打开了保险，枪口对着纪相芷的额头。
“京小姐！”
“姐姐。”
“砰！”
“十环。”
京栒霜把弹匣卸了，丢给一旁的宋福，“手枪当玩具消遣还可以，有条件的话拿步枪狙击枪什么的练练准头。”
“是，是……”宋福按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
纪相芷已经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上前用力推了京栒霜一把，把她推得往后撞在铁柜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姐姐！”乔尔森冲上去扶住京栒霜，语气慌张，“姐姐，没有撞到头吧？哪里痛告诉我，我还是带你去医务室吧，姐姐。”
“京小姐，撞到哪里了？”宋福脚步发软，还是上前询问京栒霜。
纪相芷抱着手臂，怒气冲冲：“装什么，刚才不是还很行吗，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你往后撞什么，诬陷我？”
京栒霜按着后腰，刚才这里撞到了柜子上的突起，疼得她冒冷汗，说不出话。
“纪相芷你给我闭嘴，滚出去！”宋福把纪相芷往外推，“滚，别在这招嫌。”
“哼！一个老女人你们在怕什么，虚伪！”
纪相芷一跺脚，看了乔尔森一眼，“乔，她就是装的，我根本没用力！”
乔尔森给京栒霜揉着后腰，轻声道：“姐姐，是这里痛吗？”
“乔！”
纪相芷见他也不理自己，转身跑了出去。
宋福跟个陀螺似的转了好几圈，然后联系了医务室的医疗机器人。
京栒霜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们去追她吧，毕竟一个是一个小姑娘，要是跑出去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我自己会操作医疗机器人。”
宋福有些踟蹰，京栒霜又说：“宋福，你放心，这点小事我不会和沈先生告状的。”
纪相芷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宋福还是追出去了。
乔尔森弯下腰要背京栒霜去医务室，但京栒霜拒绝了。
“姐姐？”乔尔森不解。
“没什么大事，不必紧张。”京栒霜垂着眸子，“你不出去找她吗？”
“我……”乔尔森蹲在京栒霜脚边，“没有。”
“什么？”
“她没有姐姐重要，而且是她不对。”
“哦。”
“我错了，姐姐。”
“……”京栒霜扫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错了”是什么意思，“我能原谅你，但不要再犯第二次了，很幼稚。”
“不会了。”
“嗯，”京栒霜俯身拍拍他的脑袋，“你有在这边交到朋友就好，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