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段时间,京城中风头最盛的店铺是哪个?
十之八九的掌柜们会说是千色布店!
那生意,真是看的人眼热不已,可偏偏学都学不来。
布料不是谁想染,想染就会染的!
染不好可是要赔钱的,卖不出去也要赔钱。
但谁都知道千色布店必定是赚钱的,不少人都羡慕到眼红。
可大家都知道这是十四阿哥的铺子,谁也不敢去没事找事。
对于布料及绸缎行会的那些掌柜们来说,费了那么大劲儿,送了那么多钱,弹劾一事居然失败了!
他们心中已经开始忐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譬如,十四阿哥会不会动手收拾他们?
所以这几天他们都很安分的在观望和等待,看看会怎样。
他们的眼睛时刻关注着千色布店与绸缎铺子,所以当那张红纸张贴出来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这、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不少掌柜都拿到了闲汉派发的红纸,那上面正写着沈姝的话。
而此时此刻,如同苍蝇一般的闲汉们正在沿街到处乱吆喝,见人问起就发一张红纸!
看着红纸上的字,这些人的脸色都难看到要死。
有不少人气到嘴唇发抖,直想哆嗦,谁能想到还能这么狠?
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是真的会死人啊!
这么弄下去,他们就全都要死!
原本隔行如隔山,染布也是门手艺活,可现在沈姝那毒妇居然要免费教其他人学染色……
要知道,现在不仅是他们盯着千色布店,其他商贾也一样,赚钱的生意谁不眼热?
只不过是隔行的人不会染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可好,若是看到这个,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还不跟见了血腥味儿的蚂蝗一样蜂拥而去吗?
到时候那些人摇身一变就能完全取代他们,而他们这些人,一点儿活路都不会有!
因为那毒妇说了,他们这些人除外,这完全就是针对他们的,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咱们就这样直接等死啊!这上面是什么意思,我想不用多说了吧?”
良久之后,才有人弱弱的说了一句,“……也许染色没有那么容易学……”
“放屁!”
有人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厉声道:“咱们之前打探过,那毒妇的染坊染布极快,而且工序简单的很,就是直接按次序放入染料。
别说是人,就是条狗,不出半天都能学会!”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又有人嚷嚷道:“咱们找御史弹劾她,已经是把她彻底得罪死了,难不成还指望她大发善心的放我们一马?”
也有人低声嘟喃着,“还不如当初直接跟她合作……”
眼见大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有人见状一咬牙高喊道:“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仅是咱们,也包括其他各地的同行们。照这么下去,谁都跑不了!
要知道当初大家可都是按了血手印,她能饶过谁?既然如此,那咱就跟她拼了!
现在弹劾是走不通了,那咱们就聚集起来,去她的店铺门口和衙门口抗议!”
话音刚落,就有人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这有用吗?”
那人怒斥道:“那你给整个有用的法子?”
当然,谁都没有有用的法子。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激起民愤。
这可真是生死攸关之事,这些掌柜们迅速联合起来让伙计们去堵了沈姝铺子的门。
他们则是自行去五城兵马司门前去击鼓鸣冤……
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根本不敢接这案子!
开什么玩笑?
那是十四阿哥的铺子,还有前几天声势浩大的弹劾一事,他们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可全都听说了。
十五道御史都没能弹劾得逞,他们是长了几颗脑袋,敢触这霉头?
五城兵马司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视而不见,而沈姝店铺前则是完全乱了起来。
发生冲突的不是她店里的伙计跟那些人堵门之人,而是得到消息想要来学染布的人直接横插一手打起了抱不平。
要知道能来学染布之人,都是要开铺子的,他们都是有钱人,毕竟没钱谁开得起铺子?
同样都是有钱人,他们可不怵那些行会的掌柜们。
明眼人都知道,这么搞下去,行会的店铺全都得完蛋,现在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毕竟有人死,才能有人因此而活得更好!
利益相关之下,都无需沈姝振臂高呼,自然就有人开始跟她站在一起。
顺子领着一批报名来学之人喜滋滋的去了染坊,沈姝交代了,要好好的教,全都得给他们教会。
甚至是门前越乱他越高兴,因为吃亏的又不是他们布店,而是那些闹事的人。
前来买布的人都能踢他们几脚,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啊!
“老爷、老爷,那千色布店门口已经乱成一团了!”
一路小跑回去报信的是张廷玉的仆从,这是他派出去沈姝店铺附近观察情况的人。
“怎么会乱呢?”
张廷玉有种不妙的感觉,这人是早上派出去的,现在才下午,这就乱了?
“您看看这个,小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很突然的,就乱了起来!”
仆从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红纸呈了上去。
张廷玉接过来看完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好一条釜底抽薪的绝户计!”
这要是不乱就怪了,再不乱,那些商贾们就没机会乱了!
太狠了,张廷玉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这样。
是他想岔了,以为沈姝至多不过多开几家店。
谁能想到她竟然直接要把所有得罪自己的商贾都连根拔起,关键是还真能做到!
这法子,换个人怕是使不出来……
“要出大事了!快、快备轿,老爷要进宫!”
刚说完,张廷玉立马又改口,“不不不,去沈姝府上!”
他真是急晕了,不先去见沈姝就急匆匆的进宫去说什么?
至少得先弄清楚沈姝的想法,看能不能劝住她。
这次是真的很急,急的张廷玉连拜贴都来不及下,直接就过去了。
“张大人,您怎么来了?”
面对张廷玉的突然到访,沈姝有些意外,这是又怎么了?
“沈小姐!”
张廷玉看沈姝好像一点儿都不急的样子,简直是有点儿头蒙。
他可是刚跟皇上说过会看着她,不让她惹事。
结果呢?
没看住啊,被她搞出来这种乱子来!
“你不能这么做啊!”
说着张廷玉拿出来了那张红纸。
看到这张红纸,沈姝明白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张大人,您管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张廷玉急切的说道:“沈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逼的那些商贾们闹出事来?”
“那又如何?”
沈姝的表情很是冷漠,“衙门里那么多差役,有人闹事难道不应该全都抓起来?”
这话直接把张廷玉给气到了,这是抓起来的事情吗?
京畿重地,要是有这么多人闹事,会出乱子的!
“沈小姐,你听我说,你要报仇可以,但这样做太冲动了!
你有没有想过弄跨了那些商贾,依附于他们的长工、短工们没了生计会怎样?”
听张廷玉居然这么说,沈姝的语气中满是讥讽,“张大人,您说这秋天来了,黄叶落尽,树木可怎么办?
难道它们就撒泼打滚,闹死闹活的,春天就不发芽了吗?
这批商贾跨了,不是又有新的站起来了?打工人在哪里不是打工,还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
被怼了一通,张廷玉发现自己无法说服沈姝。
她有她自己的道理,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而且也不考虑那么多,一心只想报仇。
深吸一口气,张廷玉咬着牙说道:“沈小姐,听我一句劝,收手吧!
就当是我求你了!”
“不敢当。”
沈姝对此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问道:“若是在被弹劾之时,民女无力自辩,而是跪在地上哀求那些御史们,他们会怎样?”
是谁都有资格来求得她的宽容大度吗?
真当她是割肉饲鹰的佛祖啊!
轻飘飘的一个“求”字,就想让她高抬贵手?
做梦去吧!
沈姝就不信当日在金銮殿上若是哀求,她就会被人放过。
这个问题张廷玉无法回答,御史们是什么德性他不是不知道。
不行,这也太执拗了,根本就劝不动。
再说如此报复,真被逼到一定程度,那些商贾万一选择鱼死网破。
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同归于尽的极端举动,这对她并无益处!
当然这话张廷玉没有直说,但他来劝,也是为沈姝着想。
她做事有些顾首不顾尾的莽撞和激烈。
张廷玉无法,只得说道:“那我只能就此进宫面圣。”
然后沈姝随之做了请的手势,“您请便。”
以为抬出来皇上她就怕了?
她还想去探探皇上的底呢!
想从她这里拿好处,真的是一点儿好处费都不愿意给啊?
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张廷玉不得不匆匆的离开,吩咐轿夫脚程要快些。
直到坐进轿子里,他的气都还没有顺过来。
真是太气人了!
可沈姝那些话,也不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的无理取闹。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弹劾之事除了十四阿哥,没有人受到惩罚,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愤愤不平。
可罚不罚,那是皇上的事情……
不管了,也管不了,让皇上管去吧!
张廷玉心想,就不信沈姝见了皇上也是如此这般的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