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哥,咱们怎么办?”
六子走后,这两个人才开始商量。
顺子垂着头盯着脚下的青砖地面,听了栓子的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你说这真的是沈小姐的意思吗?”
他不信沈姝不想报仇,若真是不想报仇,又怎么可能会费心救他们大哥?
栓子听明白了顺子的话,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六子不是在替沈小姐传话?”
“我不知道。”
顺子摇摇头,但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被六子带过来见沈姝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意识到不应该当着六子的面提噶礼,所以六子未必能代表沈姝。
因为六子虽然跟着沈姝,但却是十四阿哥的人。
“不如我们去问问沈小姐,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当面去问沈姝。
六子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胆子这么大,还这么不讲究,明明他都说的那么明白了。
听了顺子和栓子二人的话,沈姝立刻就知道这肯定是十四阿哥的意思,毕竟六子是十四阿哥的人,听他的吩咐办事。
说实话沈姝根本就不指望十四阿哥能帮忙扳倒噶礼,因为十四阿哥年纪并不大,现在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而是依附于八阿哥。
别说他不想费心帮忙,就算是想,也没有那能力。从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态度上来看,没有人愿意再去触噶礼这个霉头。
但沈姝理解顺子和栓子想要报仇的心思,所以说道:“你们的心思,我知道,我亦如此,可报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要劝你们放下仇恨,而是不要操之过急。”
同样的话,顺子和栓子显然更信沈姝。
顺子随之问道:“我们听您的,噶礼那狗官的事情可以暂且不提,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苦笑一声,沈姝摇摇头,“报仇一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只知道此事单凭弹劾或告御状不可行,必须另寻他法。
有句话说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道理用在报仇一事也是相通的。
所以打算先开个染坊卖布赚钱,然后再使人打探噶礼此人的具体情况,而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
说完之后她看着他们问道:“只是眼下我没有可以信得过的人,你们可愿意留下来帮忙?”
说了这么多,其实沈姝是想趁机招揽丁炳先他们三人。
因为她手头上确实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六子是十四阿哥的人。
就算是现在去人牙子那里买些奴仆,也不能保证一定好用。
反倒是丁炳先他们三人与她至少是同仇敌忾,又是山西同乡,更为可信些。
“您要开染坊?”
顺子和栓子眼睛一亮,“我们丁氏在平遥也是开染坊的……”
说着他们就愤恨起来,“要不是噶礼那狗官,我们的染坊也不可能被夺走,大伯父也不会被活活气死!”
是的,他们丁氏的染坊就是被噶礼的弟弟强行夺走的,丁炳先执意要敲登闻鼓,是因为他想要替父报仇!
原来如此,沈姝这才知道丁炳先他们的遭遇。如此贪婪无度的官吏,能安然无恙,还有偷梁换柱草菅人命的刑部……
这大清国的吏治,当真是败坏至极!
这就是沈姝认为自己没有骂错的原因,当然,她应该去骂康熙,只是不敢而已!
如她一心求死,才敢去骂四阿哥。
骂康熙,怕是死了也白搭。骂四阿哥,要是死了还能完成任务。
当然收拾噶礼这事骂谁都解决不了,还是要自行设法。
沈姝没有安慰这两个人,空口白牙的安慰有什么用呢?
最好的安慰就是要让人看到希望,看到结果。所以她直接问道:“那你们现在的打算是?”
顺子和栓子现在无法做出回答,他们二人一向是以丁炳先这个大哥为主,所以说道:“您想帮我们,我们很感激,只是此事需要看大哥是什么意思。”
沈姝点点头,“那等丁大哥出来后再说。”
至于丁炳先什么时候能从刑部大牢里出来,那得看情况。
康熙回京后的次日,指令四阿哥与八阿哥同审刑部一案。
四阿哥根本不想承办此案,因为怕查出来牵扯到太子的人。
他知道八阿哥肯定是想趁机剪除太子的势力,到时候自己会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四阿哥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很多时候并不是看谁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而是要看皇上到底想要怎么办?
皇上想办的人,没有错也会有错。
皇上不想办的人,即便真的有错也可以当做看不见。
说实话四阿哥觉得自己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知道万一真查出来与太子有关,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到底是该维护太子,还是该秉公处理?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不知道到时候皇上会认为他应该维护太子还是维护律例……
四阿哥的担心很快得到验证,早上刚被指令查案,下午就被太子招了过去。
不过在去太子府的路上,他的马突然发狂,为了救一个差点儿被疯马踩踏的孩童,他不慎扭伤了脚。
因为脚受伤行动不便,这查案的重任自然就要换人。
沈姝并不知道四阿哥受伤的事情,也不知道具体查办案件的人已经换了。
不过丁炳先很快被释放回来,至于此案到底会牵扯到什么人已经与她无关,她也不关心这些。
丁炳先在牢里被毒哑了嗓子,还受了刑,沈姝出钱让他先去看病,看看他的嗓子是否还能够恢复。
而她自己,则是去四阿哥府上表达一下谢意。不管怎么说,这事要不是四阿哥肯帮忙,丁炳先肯定是要枉死,所以得谢谢他啊!
沈姝带着顺子,拎着四样街上常见的点心去了四阿哥府。
因为空手去不好看,加之要开染坊手头紧,所以只能礼轻情意重的先拿些点心以表心意。
毕竟能入得了四阿哥这种天潢贵胄之眼的东西,沈姝自认是暂时买不起。
四阿哥扭伤了脚踝,正在家里修养,听下人禀告说沈姝登门拜访,心中微喜。
上次登门是来骂他的,想必这次应是来道谢的。他看了看自己依然肿痛未消的脚踝,觉得自己受得起她的谢意。
沈姝进来的时候看见四阿哥半卧在榻上,手里拿了本书正在翻看。
左脚伸着,脚踝处还敷着药膏,明显到一看就知道是受伤了。
看见沈姝进来,四阿哥抬头主动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有空过来?”
沈姝这才知道四阿哥受伤的事情,便随口表达了一下关切之意,“四爷您的脚怎么了?”
不过她只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伤了,因为四阿哥是这样说的,“前几日不慎扭伤,这几日未曾出门,也不知道刑部一案现在是什么情况。”
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告诉沈姝刑部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经无能为力。
沈沈本来也不在乎此案最终会是什么结果,这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所以只是点头表示知道,又说了一句,“那您安心静养,民女就不多打扰了。”
见刚说了两句话沈姝就想走,四阿哥很不乐意,这未免也过于敷衍了。
无视她的客套话,他不想放人走,于是随口问道:“你那个同乡丁炳先现在如何?”
说到丁炳先,沈姝这个外人都感到愤怒,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
她摇摇头,“能怎样?再怎么样不也得受着!”
听得出沈姝语气中的不忿,这种不忿显然是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
四阿哥觉得沈姝身上是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之人的气概,若是普通女子心生怜悯,也不过是或哀叹几声抹抹眼泪或随手施舍些罢了。
可她呢?
根本就没有哀叹,只有义愤填膺,倒是像某些书生意气的读书人。
不过她可比许多书生敢骂多了!
但四阿哥不打算谈论这种不忿之情,他可不想沈姝再义愤填膺的说一些言辞激烈的话语。
所以只能继续表达对丁炳先的关心,“那他们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四阿哥这么关注丁炳先他们到底是想知道什么,沈姝随口问道:“四爷怎么如此关心他们?”
四阿哥笑着反问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还说我不关心百姓吗?”
装模作样!
沈姝撇撇嘴,在心里吐槽,嘴上说的却是,“那算是民女误会您了,真是抱歉啊!”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话不真心,不过四阿哥并不计较,反倒是有些喜欢沈姝这般的嗔怪娇俏。
他笑着点点头,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你对我是有一些误会,不过误会我的人也不差你一个。”
顿了顿他转而又道:“刑部一案,应该牵扯不到噶礼,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想到自己要开染房,必要的宣传当然要有,沈姝当然不可能道出自己的真正打算,所以便趁机打了个广告。
“目前打算先开个染房卖布赚钱。”
“你要经商?”
四阿哥明显有些惊讶,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却没有问为什么,因为知道沈姝极有主见,自然有她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她未必想说,所以只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这染坊最好不要再染紫色料子,这种染料已经算是贡品。”
这个沈姝知道,她点点头,“嗯,染坊会用其他颜色。”
还以为四阿哥会像十四阿哥或者四福晋那般不赞同做生意的事情,结果居然没有,她反倒是有些讶异。
其实四阿哥想知道十四阿哥对此事的态度,但又不好直接问。
按理说十四阿哥应该拦着她才对,所以这是没拦住吗?
“那祝你生意兴隆。”
“谢谢。若是开业,也送您些料子。”
已经闲扯了一会儿,沈姝起身再次告辞,“打扰您这么久,民女先告退了,希望您早日康复。”
这次四阿哥没有再拦,而是点点头,“早些回去吧。”
看着沈姝离开的身影,四阿哥突然想起来她那支簪子还留在自己的书房里。
之前是忘了,此时倒是忽然想起来了……
不过他最终没有喊住她取走簪子,心道留着、便留着吧!
而沈姝回去之后,想尽快准备染布的生意。无论丁炳先他们是否愿意留下,她都得设法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