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和栓子宵禁刚过就进城蹲守在刑部大牢附近,若是消息属实,那么今日午时之前丁炳先一定会从这里被押解出来。
而行刑之地在城外,一路押解过去至少也的小半个时辰,所以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六子跟着沈姝一起等着消息,心里直犯嘀咕。他一直跟着跑,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八阿哥不肯帮忙,但四阿哥愿意。
这就很奇怪!
他可是知道沈姝对四阿哥可算不上恭敬,之前两个人还起过冲突,闹的很不愉快。
都这样了四阿哥居然还肯帮忙,难道不蹊跷吗?
十四阿哥离京之前,交代的可是有事找八阿哥,结果现在成了这样。
简直是想想都头疼,六子心道:到时候十四阿哥回来,自己可怎么交差啊?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问问沈姝到底为什么四阿哥会同意帮忙,还没等开口问,丁炳先的族弟栓子就闯了进来。
“沈小姐,看到了,我们看到了,大哥他真的被押解出来了!”
这事可不能闹乌龙,沈姝听罢又确认了一下,“你们可是看真切了?”
“绝对没错!自家大哥还能认错?”
这怎么可能会看错?
栓子急的大喘气,连番的催促,“顺子哥正跟着差役往刑场去,沈小姐您看现在怎么办,这可耽搁不得了!”
末了又说道:“不过我瞅着大哥后面的亡命牌上面的名字应该是写错了,不像是他的名字……”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确定人没错,确实是大哥无疑!
一旁的六子一听插了一嘴,“你该不是看错人了吧,亡命牌上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有错?”
亡命牌又叫斩条,是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人犯的名字,还画着朱圈,插在人犯的后衣领中。
监斩官就是以此来确定所斩之人的身份,刽子手行刑之前,要把这块牌子拔下来,这是为了证明所杀之人的身份。
所以这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错?
可栓子无比确认,那人就是他大哥!
怕沈姝不信自己,他忍不住发下毒誓,“我敢发誓,绝对没有看错,若是有错,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信你。”
沈姝说罢看了六子一眼,“麻烦小六哥你骑马去四爷府上报信,我们随后。”
谁没事会发如此毒誓?
六子被惊住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前去报信。
沈姝朝栓子说道:“我们也一起过去。”
六子会骑马,跑得快,她不会,所以只能让他先去报信。
而她带着丁炳先的族弟栓子步行随后,马车现在是有车无马,用不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迎到了四阿哥,他也骑着马,还带着随从。
看到步行的沈姝,四阿哥勒住马,想到之前她与十四阿哥共骑的情景,他鬼使神差的对她伸出了手,“上马。”
沈姝没有过多犹豫,因为现在赶时间,否则她也不可能步行前去迎人。
于是搭着四阿哥的手上了他的马,确切的说她是被拉上去的。
见沈姝听话的上了马,四阿哥心里很是满意。又瞥了一眼栓子,吩咐了一声,“带上他。”
然后栓子被仆从带上了马。
“坐稳了,我们去刑场。”
四阿哥说罢,策马扬鞭。
沈姝的骑马技术经过十四阿哥手把手的教导,已经好过从前,最起码在马上能稳住身形。
四阿哥则是主动保持了距离,并没有什么过分举止。
他对自己方才举动的解释是,事急从权。
最重要的是沈姝没有拒绝他!
沈姝确实没有拒绝,因为四阿哥比十四阿哥规矩多了。
上马后连她的手都没再碰,两个人之间连衣服都没挨上。
“四爷,有件事需要跟您说下。
听丁炳先的族弟说他身上亡命牌的名字不对,不是他的。”
沈姝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信息,必须得提前告诉四阿哥。
四阿哥听了之后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你确定?”
沈姝做了客观陈述,“未亲眼所见。”
接着又道:“所以到了刑场可以再确认一番。”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四阿哥觉得此事怕是非同寻常。
若不是刑部粗心大意弄错了,那可能会是偷梁换柱的把戏,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四阿哥的脸色很是凝重,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骑马的总比走路要快的多,所以四阿哥和沈姝一行到达刑场的时候,受刑的人犯还未到。
四阿哥此时并没有去询问监斩的官吏,而是带着沈姝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在等一个机会。
一旁的栓子见状急的要死,沈姝劝了一句,“我信四爷,你也应该信。”
这话四阿哥听了舒服,同时又心生感慨,沈姝这女人,只要不故意气人,还是会说舒心话的。
终于,人犯被带到。
栓子指着其中一个身穿囚衣、披头散发的人犯指认道:“沈小姐您看,那个就是我大哥!”
这些死囚们个个蓬头垢面,都穿着一样的囚服,若不是他们的亲人,外人还真是难以辨别。
沈姝是仔细的看了又看,才确定确实是丁炳先。
只是他的状态明显的不对劲,他发出“啊呀呀”的声音,但说不出来话来。
至于背上的亡命牌离的有些远,沈姝看得不是很真切,似乎确实不是他的名字。
眼看着丁炳先被拖上砍头台,沈姝伸手拉了下四阿哥的衣袖,提醒他再不阻拦就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监斩官唱读了丁炳先的名字和刑罚。
“张勇,斩立决!”
四阿哥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必须要由监斩亲自确认人犯人名不符才行。
监斩官声音刚落,刽子手便要动手抽掉人犯身上的亡命牌,而后举起屠刀。
“就是现在。”
四阿哥朝栓子吩咐道:“速去喊冤!”
然后又朝随从说道:“你们也一起。”
法场周围都有围栏,还有兵丁把手,单凭丁炳先的两个族弟,不可能突出重围,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无用!
接着四阿哥朝六子交代了一句,“看好沈姑娘。”
他当然不能再旁观下去,而是要亲自过问此事。
“冤枉啊大人……”
丁炳先的两个族弟高声喊冤,四阿哥的随从则是拿出腰牌大喊一声:“刀下留人!”
监斩官见状连忙大喊:“快,快行刑!”
刽子手听令高举屠刀,其中一个随从见状拔出佩刀投掷过去,击中了刽子手的臂膀,强行逼停了行刑。
监斩官见状站起身来大喊:“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然后四阿哥的随从以及栓子和顺子他们就被围了起来,随从立刻高声怒斥:“大胆,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后面的四阿哥沉着脸走上前来,“你们想要拿下本贝勒?”
兵丁们不认识四阿哥,但他们都认识腰牌,见状连忙放下兵器行礼,“卑职叩见贝勒爷……”
此时监斩官也看到了四阿哥,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来见礼。
“奴才康达海叩见四爷。”
“起来吧。”
康达海起身之后,见四阿哥脸色不虞,心知要糟。
无缘无故的,这位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主动问道:“四爷您怎么得空来这里?”
四阿哥没有一上来就拿错,而是淡淡的说道:“我在路上看见有人喊冤,就跟过来看看。”
然后又瞥了一眼刑台的方向,“喊冤之人称人犯名为丁炳先,乃他们的族兄,此事你怎么看?”
康达海冷汗都冒出来了,果然是出事了。
但他还想狡辩,咬死不认。
“回四爷,人犯是从大牢中押解而出,一路上皆有差役看守,怎么可能会弄错?
想必是那些草民看花了眼,认错了!”
丁炳先的族弟见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四爷,那真是我们大哥,怎么可能会看错,他人就在那里……”
四阿哥看着康达海问道:“为以防误杀,可否让他们兄弟相互辨认一番?”
“当然,奴才听四爷您的。”
康达海当然不能拒绝,四阿哥虽然是在问他,但那只是场面话,他还能强行阻拦?
反正人犯已经被毒哑,也不可能说话。
四阿哥朝丁炳先的族弟吩咐了一句,“你们过去看清楚。”
然后又对康达海说道:“暂停行刑,我要查看本案的卷宗。”
其实不用查他都知道必定是有猫腻,因为康达海的反应就不正常。
况且单凭辨认,又怎能证据确凿,必然是要看卷宗的。
一听要查看卷宗,康达海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没有想到四阿哥竟然如此较真,似乎是有备而来。
这可经不起查啊!
“这、这不妥吧……”
“妥与不妥,查了便知。若是查清无误,你自可上疏弹劾于我。”
而行刑台上,丁炳先看见自己的两个族弟,已经泪流满面,张着嘴“啊啊”不出只言片语。
“大哥你别怕,我们求了沈小姐,她又求了四爷,一定能救你出来!”
“呜呜呜……”
丁炳先一山西大汉哭个不停,敲登闻鼓之前,他是已经豁出命来。
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哪怕是开公堂审一下,他死的都没有这么冤!
很快丁炳先被重新押解回去,紧接着四阿哥亲自登门拜访八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