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臂突然被动抽动了两下,段鸣的视线从手机转移到小岭身上,见他眼皮隐隐有掀起的迹象,便就着拉着的手晃了晃。
“小岭?”
“嗯……”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瞳孔定定地在段鸣身上滞留许久。
“咋了?”被盯得不自在,段鸣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着段鸣的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记忆回笼冲击着眼眶,小岭的眼睛瞬间红了。
“段哥哥……”
“哎——哎?”猝不及防地,小岭突然扑到了段鸣身上,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被扑得往后倒,段鸣下意识瞥了旁边的许温殊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盯着他们,一双手悬停在空中不知该抱还是不该抱。
“太好了,我们都还好好的……”
小孩哽咽的声音几乎埋进他的肩膀,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滑落进衣襟。
他比寻常的同龄人都聪明很多,昨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认为是梦境或者意外,他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害他们,也知道差一点他和段鸣就都出事,只是他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图财?害命?还是单纯变态?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大家都没事就好。
“小岭。”
段鸣手都在空中举僵了,许温殊终于出声。
环在肩膀上的小手一缩,抽泣的哭声也停了。
“哥哥,”小岭低着头转过身,眼睫还挂着泪珠,“昨天……”
“我知道。”
许温殊伸出手把他拉过来,轻柔地抱在怀里,“好了,没事了。”
“哥哥,我好怕……”小岭嘴巴一瘪,紧紧抱着许温殊,不再压抑泪水,一哽一哽的抽噎。
后怕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返来,昨晚的故作镇定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勉强,许温殊一抱他情绪瞬间就崩盘。饶是抱着段鸣哭时也没有这般肆无忌惮,还是只有哥哥最让他安心。
段鸣甩了甩僵硬的手臂,轻轻吐了一口气,抬眉对上许温殊的眼神,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许温殊并未看他,眼睛只是落在虚空中的一处,向来上扬的眼尾压了下来,眼底的冷意几乎渗出,他一下下慢慢地抚着小岭的背,眼睫一点点下垂。
段鸣想到了老家的狼。
很突然地,他心思飘转到想知道昨天是怎么脱困的,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难不成是许温殊救的?
“想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许是盯了太久,许温殊感应到了段鸣的心声,头也没偏就那样看着前方,似乎在透过空气回忆,“你去客厅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段鸣心下一惊,那人还在居然还在?
“没报警吗?”下床后,段鸣捂着脑袋缓了缓,眼前才没有那么晕。
“报警?”
长发美人垂着头,半边脸都遮在发丝之下,轻轻的嗤笑牵动着肩膀,“难道有用吗?”
什么意思?
段鸣不明白,看到客厅的景象就更不明白了。
“什么都没有啊……”
“对,什么都没有。”许温殊牵着小岭出来,冰冷的吐息中满是讽刺,“连血也没有。”
“哥哥……”
小岭脸颊的泪痕还未干,睫毛湿漉漉的,声音很轻,“我,我昨天好像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了?
长相,身材,还是人数?
说完话,小岭自己都愣住了。
他现在除了能够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其他的全都一片模糊,完全想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从小画画,小岭天生对图像的敏感度就比其他人高,只要是见过的,就不会忘。
难道,难道是昨天太紧张……记忆保护……
“小岭。”
手腕被抓得生疼,小孩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维死胡同中,整个人发抖的厉害,许温殊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想了。”
再怎么想都记不起来的。
就连他也记不起。
许温殊走到客厅中央,拿起茶几上他昨晚砸人的酒瓶,原本应该碎了一地割破手腕,现在却完好无损地放在这里。
还有烟灰缸……
许温殊眸光一暗,指尖一点点刮过粗粝干净的底部,那里原本应有的血迹也一样消失不见。
什么都没有了,就他手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就好像昨晚只是一场梦,一场险些失去小岭、并把他们三个人都圈进去的梦。
段鸣现在头痛得紧,连视线都是不是闪烁,更别说去思考,听到两人的话,嘴里的话没经过思考径直出口,“昨晚你跟那人打了一架么?”
说完他心里下意识想否认,毕竟主角的设定一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受,但是这几天的剧情走向,每次的危机他都能轻松化解,又很难让段鸣不去多想。
“你看像吗?”许温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示意客厅的干净整洁。
说实话,他现在也很怀疑昨天到底有没有打那一架。
“那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救了我们?”
段鸣再蠢也不会认为昨天那个人打晕他是单纯想跑路。
那个人的目标是小岭,然而他晕了之后小岭仍然没事,就足以证明他绝对不是自愿走的。
长发美人闻言淡笑了一声,睫毛微微颤了颤,“那谁又知道呢?”
看来这个问题无法从许温殊这里得到答案。
“耳钉哥……”
[我不知道。]
问题未出,答案已现,耳钉哥斩钉截铁的语气险些让段鸣信了。
“你不知道?”段鸣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难不成我昏迷你也昏迷?”
[……我没有骗你。]
这次耳钉哥真没瞎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它的的确确什么都不知道。
段鸣不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让我一辈子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然后安心等死?
[我知道你可能会怀疑,但是我的确什么都没看见,你昏迷之后,我虽然仍然在线,但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现在初步判断是故障,原因暂未查明。]
耳钉机械的声音透出几分人性化的无奈,归根结底它也不是金手指,它只是一个辅助道具,一个让实验对象随时保持清醒不要深陷书中世界的提醒试剂。
所以帮不上忙也算不上失职。
现在不管他信或是不信,都得不到昨晚发生的全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段鸣不再执着追问,而是转而看向了许温殊。
“温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小岭备最好的保镖,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这一次那人没有得手,以后也一定会再次对小岭动手,小岭的安全成了很大的问题。
许温殊一时没有说话。
小岭左看了看段鸣,右看了看许温殊,眨巴着眼睛,突然开口:“哥哥,我昨天差点掉下去,就是段哥哥救的我……”
听到他说话,一直在排查故障的耳钉哥下意识多看了这个小孩两眼。
[不愧是十三岁上高中的天才少年……二少爷,你之后特别注意一下他。]
这小孩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么有眼力见儿,不仅能够一眼就看出许温殊在犹豫什么,还能并适时开口打消他的疑虑。这样来看就不能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孩了,之后既有可能会成为助力,也有可能会成为阻力。
段鸣没应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只牢牢盯着还未作出回答的许温殊,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可以,不过那些人,我需要过一遍。”
“没问题。”段鸣笑容挂起,火速开始做准备工作,“等会我就可以带人来,你看你有没有空?”
许温殊点头,“小岭的事情最重要。”
等段鸣出去之后,小岭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完整跟许温殊讲了一遍,从段鸣接他开始讲起。
“……我刚回家,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地,就想去把窗户开开,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意识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爬到窗户上了,要不是段哥哥抓住我,恐怕……哥哥,真的好可怕……”
说着小岭声音又开始哽咽,“段哥哥就是为了救我才被打伤的,他昏迷了都没有放开我的手……”
所以这就是你睡过去也不愿意放开的原因吗?许温殊在心里想。
“小岭,其实除了让段鸣派人保护你之外,你还有一个选择……”
“我不要!”许温殊话未说完,小岭声音瞬间尖了起来,“我不要回去——哥哥,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本就刚经历过惊吓,小孩的情绪并不稳定,许温殊连忙抱住他拍了拍背,“好,好,不回去,不回去,我不会抛下你的,别哭了昂……”
安抚了一阵,许温殊起身去做早饭,出于救人的感谢,他没有忘记给段鸣也做一份。
“温殊,人最多两个小时内就能到,你家空间太小,到我家去看?”很快,段鸣给许温殊打来电话,说着怕许温殊不同意,顿了顿又补充,“小岭马上就开学了,这件事得尽快完成。”
更何况还要隔三岔五去上画画课,没有人保护真的太危险了。
“好。”
“那你跟小岭下楼吧,我接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