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房间内充斥着一股明显的药味,段鸣一进去就被冲得头晕眼花,连连咳嗽。
“怎么了阿鸣?”段爷爷已经闻习惯,浑然不觉有什么。
“没事。”段鸣摇头,“爷爷您现在要上床休息吗?”
老爷子自从病了以来,就很少下床了,此时他也不想面对多年未见的孙子还是那副病容,于是摇了摇头,示意段鸣坐下。
“坐下聊聊天吧。”
原剧情里对这段对话是一带而过,段鸣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阿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其实段爷爷不可能不知道段鸣过得怎么样,他有的是手段和渠道打听到,但对上老爷子期冀的眼,段鸣还是软了语气。
“挺好的,爷爷。”
“那就好,”老爷子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他并没有过多去叙说他的思念,只是关怀地继续问道,“你还是一个人吗?”
怎么问得跟谢书竹一样,段鸣在内心吐槽着,回答:“是的,爷爷,我才二十二。”
这个人设的年龄跟实际年龄是完全一样的。
出身豪门,段鸣知道段爷爷问这个话的意味在何,一时有些神游天外,不知道是不是也要给他安排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未婚妻?
“二十二也不小了,”段爷爷拍了拍他的手,陡然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嗯???”段鸣眼睛瞬间瞪大,这老爷子这么开放呢?
在现实世界,同性恋算得上是违背世俗,为很多人所不齿,书中世界虽然有着同性可婚的背景,但并未实行几年,至今有很多人持反对态度,其中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
段爷爷笑看着他,“爷爷在你眼里就这么古板吗,阿鸣?”
爷爷古不古板他不知道,但要是渣攻父亲在世,知道他喜欢男的能把他打死。
“您问这个的意思是?”以防万一,段鸣没有选择贸然回答。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段爷爷意有所指地暗示道,“爷爷还是希望能早点看到你成家的样子。”
言辞之中已经没有过多隐瞒时日不多的情况。
段鸣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段家人员族谱,他现在是嫡长孙,是目前为止不太可能动摇的未来继承人,但如果他要是喜欢男的,那就意味着没有后代,那家产的传承就算爷爷要给,那些人也不会同意。
段鸣知道自己以后是定然要娶许温殊的,但他现在不能把这些摆到明面上。
思来想去,段鸣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说来您老可能会怪……其实孙子不太在意性别……”
这样在结婚之前都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来作妖,只要问他就大可回答喜欢是喜欢,玩是玩,以后还是要为家族延续后代的。
这其实渣攻被段家人发现出柜之后的说辞,后来就算是娶了许温殊,也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一句“大不了领养一个好了”,把一些长辈气得半死。渣攻从头到尾对这些家产不在意,父母遗留的这一部分已经够他这辈子随意挥霍,只要他一天没被逐出段家,那他永远都是段家的大少爷,圈子内外都动不了他。
看完原剧情之后,段鸣发觉他现在这个人设根本没有他原想的那么简单,你说他渣吧,他非要把许温殊娶进家门,哪怕不要继承权,但你说他不渣吧,却始终热衷于把许温殊当狗玩,成天在外混迹不说,回家还要折磨他玩。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段爷爷听完段鸣的墙头草说辞,罕见地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这样啊……”
段鸣毫不怀疑段爷爷知道他现在跟许温殊那点纠缠,只是没有提,也就当都不知道。
“跟你直说吧,阿鸣。”又沉默许久之后,段爷爷抬起那双已经逐渐浑浊的眼眸,“我希望在明年生辰之前,你可以订婚。”
弥留之意几乎明说,段鸣眼睛垂了下来。
其实不用到明年,今年年底,他就会对段家所有人昭告,他非娶许温殊不可。
那时候段爷爷清醒的时间远远不如睡着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只是闭上了眼,什么都没有说。
失望定然是有的,对于大家族来说,领养一个始终不是自己的血脉,哪里比得上亲生的有价值?
但段爷爷还是没有修改遗嘱。
因此结婚之后,段家的人一直在找段鸣的茬,许温殊也被迫搅进去,什么好处都没得到不说,还被段鸣的好哥哥给嚯嚯了。
“我知道了,爷爷。”段鸣很珍惜这个爷爷,他对他的好没有一丝掺假,“我会努力的。”
不同于段鸣自己父母,喜欢包办婚姻,段爷爷出奇地开明,给了段鸣自己选择的权利。
想跟段家联姻的人很多,段爷爷也包办过很多段婚姻了,但是段鸣这一段,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干涉,甚至哪怕最终选择了一个男人,也没有责怪他。
可以说真是偏爱得太过明显。
“出去吃饭吧。”段爷爷摆了摆手。
段鸣讶异挑眉,“那您……?”
“不用管我,爷爷现在年纪大了,不喜欢太热闹,等会儿会有人送进来,你先去吃饭,跟大家都打打招呼。”
说着,段爷爷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好,好的,”段鸣小心地把门掩上,“等会儿我给您送吧。”
“不用。”老爷子的声音已经没了开始见到段鸣的那般浑厚,之前也不过是强撑,这会儿已经愈发虚弱,“好好跟长辈们聊聊吧。”
他打心眼里还是希望段鸣能跟段家其他人和睦相处,这样才有利于段鸣日后的路。
段鸣明白段爷爷的意思,点头应好,下了楼。
楼下的人还没有开饭,就是为了等他一人,听到脚步声,几乎是全部都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段鸣虽然曾经也是独生大少爷,但家族里可没有这么多人,那些人的眼神也大多都是善意的,哪里像段家这样,被几十个人齐齐用不善的目光盯着,压力顿时上头,差点路都没走明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跟爷爷聊久了。”
在段千柔身边落座,段鸣连连道歉。
他说得很真诚,但是别人不这样认为,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不认识他的,没一个不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才开始动筷。
段鸣在心里大声喊冤,渣攻做的混帐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啊!
这顿家宴段鸣吃得相当难受,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就算了,所有人连不小心跟他手碰到都要后撤很远,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段鸣冷汗涔涔,对他们歉意地笑一下,那些人顿时也跟段千柔一样,见鬼般地盯他许久。
坐在他身边的段千柔看得最真切,她能感受到这不孝孙身上没有丢掉一点豪门大家的素质和教养,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那种疑似被夺舍,但好像又是本人的违和感。
目光掠过不孝孙并不板正的脊背,段千柔若有所思。
“小姑。”
段鸣吃得太难受,哪怕没吃饱也放下了筷子,轻轻扯了扯段千柔的衣角,低声道:“谁给爷爷送饭去?”
段千柔几时见过段少这般谦虚的模样,眉头紧蹙着拽回自己衣角,“你今天少折腾任何人,爷爷有他自己的安排。”
她算是知道那股违和感哪来了。
不孝孙曾经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地嚣张,要是有人敢碰他一下,突然发作打掉那人的筷子都算轻的,今天却跟改了性,不但没有生气,还给人赔笑。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突然变好骗取所有人好感吗?
想到这里,段千柔在内心冷嘲,这种招式怕是不可能管用了。
午饭之后,所有人默契地下餐桌,各有各的去处,唯独段鸣坐在原位,有些茫然。
爷爷已经说清楚之后不需要他再上去,那他现在真的要去一个个跟段家的人打好关系吗?
可那些人全都避他不及,方圆五米之内无一个活人。
段千柔除外。
段千柔是唯一一个跟渣攻干过架的长辈,也是唯一一个有事直骂从不废话的长辈,她不怕渣攻,渣攻也跟她是相看两相厌。
但段鸣不一样,他觉得段千柔简直是他在段家的救星,解除了他的尴尬境地。
只是可惜,段千柔的好感也是最难刷的,段鸣一跟她说话就会收获冷眼一枚。
要不是老爷子要她今天少跟段鸣说话,怕是早就开骂了。
至于骂名,有的是,就单单说他现在无所事事到处游荡的样子段千柔看到都烦。
段鸣得承认,比起段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他自己家里对继承人的培养相当匮乏。
就拿他跟段千柔作对比,毫无疑问,现在段千柔是段家除去老爷子以外唯一一个有话语权的,也是所有人默认的继承人——此处的继承人跟遗嘱中写的财产继承人不同,更多意义上指的是掌权之人,也就是说到时候尽管是段鸣拿遗产大头,但实际上家里说了算的还是段千柔。段千柔只比段鸣大了一轮,今年才三十四岁,但已经靠着自己的实力,竞争过头上的五个哥哥姐姐,拿到实际话语权,有多厉害无须赘述,相较之下,段鸣曾经也是段家大少爷,却活了二十几年还跟个白痴一样。
[还挺有自知之明。]耳钉在跟段鸣有实际接触之前,以为给它安排了一个少爷,定然是比那些普通人好很多,结果后来才发现,这傻白甜还不如很多普通人——至少他们不会这么天真、这么败家。
“别骂了别骂了。”段鸣自知理亏,“我在努力改了。”
好歹之后因为家产的事情会跟这些人再次起纠纷,他不学着点,到时候被虐的怕不仅仅是许温殊,他也要被一起收拾了。
[呵呵]
半年,能学到什么?到时候能顺利走剧情就算他运气好。
连段千柔也因为他频繁的骚扰躲开,段鸣这下身边真一个人都没有了。
那些不认识他的小孩一开始还企图靠过来跟他打招呼,但很快就被自己家长捞了回去,连声告诉他“那个人不是好东西”。
段鸣:“……”我听得见。
段家几乎所有人对段鸣的态度都很统一。
讨厌,且并不过多掩饰。
有些人是因为家产问题,有些人是因为他的恶劣作风问题。
这两个点段鸣目前都没有办法,前者是不可能改,后者是改了他们不信。
“阿鸣。”
就在段鸣悲伤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