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某个夏夜, 街口的彩色灯牌闪着亮光,指示灯突然发出“嗒嗒嗒”一连串声响,一大群人同时迈开步伐踩入黑白的斑马道上。
锦时涧神情恍惚地跟着人群往対面走, 礼服内衬随动作贴到身上, 瞬间被汗沁湿了大半。
等走过马路,人群分道扬镳,他才从懵逼的状态回过神来,眼睛飞快扫视四周。
他要去哪里来着?不太记得了, 头有点疼, 像是做了一场关于打打杀杀的噩梦。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他点开屏幕,看见是经纪人的来电。
“喂, 你到哪了?”经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没等锦时涧回答又自己说起来:“那帮人真是欺人太甚, 预定的礼服也敢抢,他们家那位穿得了么?”
啊,他记起来了。
一周后有个名模年度颁奖礼, 而他一个月前定制的参典礼服被人抢先拿走了。
拿走礼服的那个人正是瀚海星光旗下的艺人。
“喂?听得见吗?”经纪人久久没听见回应, 在那头喊道。
锦时涧忙说:“在听。”
经纪人在那头气冲冲地说:“你赶紧过来, 我已经到他们公司楼下了,今天非要把衣服给拿回来。”
锦时涧失笑,挂了电话,往瀚海门口走。
他这个经纪人就是这样, 脾气爆, 但从来只冲着外人,対自己手上的艺人捧得跟块宝似的。
其实今天这种场合本不必叫上艺人的, 但锦时涧实在是放心不下这经纪人,不是怕他被人欺负,而是怕他一怒之下拿刀砍了対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锦时涧看见门口熟悉的身影了,胖乎乎的,有点圆润,貌似又长肉了。
经纪人和自己一样,都特别爱吃,一吃就停不下来,经常一起约饭,不过两人又有天大的差别。
那就是锦时涧怎么吃都不胖,而经纪人喝水都胖,为此经纪人经常指责上帝不公。
不过也就是口嗨而已,他巴不得带多几个这样“天赋异禀”的艺人,省得他一天到晚赶猪似的催做身材管理。
“你怎么才来?”经纪人抬起一张肉脸,问道。
锦时涧笑了笑,挑了个万能回答:“路上堵车。”
“好了,”经纪人撸起袖子,一边迈开腿,一边嘱咐锦时涧:“你一会什么都别说,就乖乖站着,酷一点,给他们气势上的压力。其他的,都交给我,看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你悠着点吧,别把人给整emo了。”锦时涧说,经纪人比他大了将近十岁,未婚,有肉感的人往往不显老,相处起来,居然也完全没有代沟。
艺人们跟他说话自然也不会带上対长兄的尊敬和拘谨,都处成朋友一样。
经纪人摇摇头,按下34层电梯按键,接着捶两下锦时涧的肩:“放心,我有分寸。”
“叮~”电梯门打开,经纪人一个箭步窜出去,在办公区域挨个找那个挨千刀的対家经纪人的办公室。
锦时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间间地寻过去,很快一层楼就溜完了,然而连半个対家经纪人影子都没瞧见。
“奇怪……怎么找不到人?不会是见我过来,心虚躲起来了吧?”经纪人忿忿道。
锦时涧也疑惑:“会不会是我们找错楼层了?这层楼总共就五个办公室,也太奢侈了,应该是高层办公用的。”
“啧,铺张浪费,不可取。”经纪人边说边摇头,“我前段时间还来过,找那个陈秋,就是很有名的那个,你应该听过。不过我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辞职了。”
陈秋?唔,锦时涧确实听过,据说是金牌经纪人,业界精英。
不知不觉,二人竟寻到了过道深处,看见一道金灿灿的土豪金大门,由内而外透露出“高大上”的气息。
“唔……”经纪人指了指门,“这里面的人肯定来头不小。”
话音方落地,他俩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破碎声。
是玻璃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里头往外传出的碰撞声越来越多,像是有人起了争执。
经纪人顿时竖起耳朵,赶紧贴在门上,说:“走大运了,今天能吃上瀚海内部的瓜。”
以锦时涧平时的好奇心,早就巴巴凑上去了,今天却不知怎么的,不听就算了,反而拉住经纪人的衣角,劝诫说:“这样不厚道吧。”
经纪人不以为然:“他们都敢明目张胆地抢我们礼服,不厚道也是他们在先,听两耳瓜怎么了?”
锦时涧没办法,他就是觉得心很不安,扑通扑通直跳,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怎么也缓不下来。
“好啦,我就听一会儿,很快。”经纪人见他那样,以为対方是怂了,又补充安慰说。
门内争执愈演愈烈,东西被扔得哐哐作响,里头似乎还夹杂着一两声人声,很快又被物品摔动的声音盖过去了,经纪人啥也没听清,于是兴致缺缺地收回耳朵。
“无聊,走,我们继续去找人算帐去。”
临走前,锦时涧迟疑了一会儿,结果转身经纪人就跑没影了。
他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才踏出第一步,耳边倏地听见一声“救命!”。
嗯?长腿僵住,不进不退,他疑惑着慢慢回头。
下一秒,又是一声被扼制住的求救声泄出来,清晰地传到锦时涧耳朵里。
他没有犹豫,直接转身踢门而入。
门开的那瞬间,凌乱的光直接打到他脸上,锦时涧晃了一下眼,垂头便看见满地狼藉。
“喂,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听见一个男人狠戾的问话声。
锦时涧抬起头,类似酒吧里才有的五颜六色的激光灯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说话男人就藏在灯后,炫酷的光没能照到他,锦时涧看不清対方的模样。
但他看见了另一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衣衫褴褛,肩头打着颤,额头上覆了块血迹,正用一双大眼睛默默注视自己。
那眼神里,饱含绝望和悲凉,看得锦时涧胸口发闷。
这场景,圈内人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那些狗屁规则,要害死人的。
“喂,问你话呢。”说话男人似乎想要上前去揪锦时涧的领子,走了两步便停下来,“有点眼熟啊,我们公司的?小脸长得倒不赖,不如留下来一起玩?”
锦时涧蹙了下眉,眼睛左右看看,最终锁定在不远处的小吧台上。
他跨进去,顺手将大门关上,接着不紧不慢地走到吧台前。
“玩你l妈l逼!”他抄起酒瓶直接砸到男人头上,玻璃渣滓登时炸裂开,有些弹到锦时涧手上,疼得他想抽气,却咬着牙忍下来。
他一把拉上坐在地上的人,心脏跳得飞快:“走啊。”
谁知,被砸的男人蹲下身发出几声惨叫后,突然暴起,死死抱住锦时涧的腿不放。
“我靠!”锦时涧疯狂踹他,狗皮膏药似的就是甩不掉,只好対着衣衫褴褛的男人说:“你先走,报警,叫人过来帮忙。”
“那你呢?”男人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无力。
“别管我,你赶紧出去找人。”
锦时涧其实很怕死,他承认他是怂,这事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先报警或者找人,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冲动了,突然就很想弄死这些人。
也许,是那个人绝望的眼神刺到他了,又或者,可能是他想起了一些和自己类似的经历。
他这个人,其实很容易共情。
男人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手刚搭上门锁手柄,身后突然听见有人说:“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我就让你以后在娱乐圈里销声匿迹。”
男人顿住了,一经雪藏,他就再也没法出头了。
他回头看向屋内两个僵持不下的人,深刻地明白,即使他不出去,也完了。
一切都完了,梦想什么的,全是妄念,哪怕他努力得再多也没有用,因为他根本没法接受这个圈子里的规则。
好累啊,人活着,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何去何从,也许他不适合在这个世界里生存。
“沈一文。”男人対着锦时涧笑了下,光恰好落在他头上,那是一个很干净单纯的微笑,“记住了,我叫沈一文。”
疼痛的双腿似乎突然在一瞬间有了力气,沈一文腾跃而起,百米冲刺至满是裂痕的落地窗,直直撞上去。
锦时涧这才发现,原来在门外听见的不是玻璃砸在地上的声音,而是落地窗被砸破的声音。
早已碎裂的玻璃窗经不住再次重击,迅速破开,沈一文的身体眼睁睁在两人面前坠落。
锦时涧挣脱了恶人的扼制,飞快朝窗口奔去。
临近边缘的时候,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跟着跳下去。
当整个人悬空的时候,就感觉凉了,芭比q了,当事人表示很后悔,非常后悔,怎么就脑子一热跟着跳下去了呢?
他在人生到达尽头前的最后一秒,回想起跳楼时那瞬间的感受,他是觉得自己不会死,笃定不会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就这么跳了。
身体触碰地面,五脏六腑都被撞裂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脑浆从稀碎的盖骨缝隙间流出来,很疼。
比他这辈子受过的所有疼加起来还要疼千百倍。
他要死了,他心想。
在闭上双眼前一秒,他看见死神拿着镰刀走过来了……
“锦时涧,抓紧!”吹陌的声音好吵,吵得他脑壳疼。
锦时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上正抓着一根麻绳,身体悬在大楼外面。
“艹!”他手软了一下,差点放开绳子,又赶紧抓住,捆几个圈套在掌心上。
吹陌在上面喊:“你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这可是30多层楼啊,锦时涧往下看一眼,腿直打哆嗦。
他想起来了,他是被npc推下楼的!
而且他当时分明记得那个npc早就被他的弓箭射l中,倒在血泊中,怎么又会突然暴起?
打不死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推他下楼的npc就是芸莎,怨气最大者!
所以现在他是掉下来了,那芸莎呢?明明记得是两人一起掉的啊。
锦时涧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听见上头沈一文大叫:“小心下面!快点,你们快点把他拉上来。”
他闻言低头,结果直接和芸莎打了个照面,只见対方顶着芸莎那张脸,双手双脚攀在麻绳上,爬得飞快。
“我靠。”锦时涧一只手还捆在绳子上,现在是不上不下,动弹不得,想跑都跑不了。
眼见芸莎越来越近,他赶紧点开系统仓库,买了一把枪。
淦,忘了开枪拔保险、拉套筒、上膛,他一只手根本搞不来。
芸莎的手已经抓上锦时涧的腿,他只好把枪砸过去拖延时间,趁机换了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