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锦时涧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这、这是你的房间?”
吹陌真诚反问:“不然呢?”
“那我的房间呢?”
“啊……”吹陌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摸着下巴走到床边坐下来, 笑道:“忘了告诉你, 宿舍不够了,你得跟我睡。”
啥?说啥?你再说一遍?!
锦时涧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一张脸拧成菊I花:“不太好吧?”
“都是男的,有什么问题吗?”吹陌笑得很欠。
论, 让一个小给给跟男人同床共枕, 有问题吗?
敲了,能没有问题吗???问题大大的咧!
锦时涧心里土拨鼠咆哮一万次,急病乱投医地呼唤系统:“系统先生!请问怎样才能避免和男人睡觉?”
沉睡许久的系统打个哈欠,然后回答说:“以本统之见, 鬼生短暂,不如及时行乐, 宿主你就从了吧。”
??Excuse me?您没事吧?
算了,不扯这些,锦时涧盯着吹陌的眼睛迸出寒光, 他在脑内问系统:“你老实交代, 宿舍是真的不够住了吗?”
“呃……滴滴滴, 系统卡顿,正在修复中,请稍后……”
又装死!他算是看明白了,系统和导师都是上天派来整他的!
锦时涧佯装生气地坐下来, 变成闷不吭声的小包包,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介意, 甚至有一丝丝道不明的期待。
暧昧不清的称呼、无法克制的肢体触碰、还有临近灭亡时……对方难以掩饰的颤栗,所有的所有,都让他悸动。
他是不聪明,但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他觉得,吹陌或许,有一点喜欢他。
更明确的心意是,不管陌导师喜不喜欢自己,自己都好像已经搭进去了,出不来了,没救了。
头顶微光打在两人的轮廓上,轻柔地在旖旎氤氲中留下痕迹,于是同一盏灯下,他们的影子破除距离,越来越近。
“你很害怕我消失吗?”锦时涧看着吹陌,目光平静,接着又补充了句:“在无轮里的时候。”
吹陌就这样回看他,眸子像掬了一汪温柔的泉水,细细地、缓缓地流动,看不出情绪。
“你要是没了,我会很无聊的。”许久,他回答道。
锦时涧想笑,可惜他现在做不出表情,只能用眼神传达笑意:“只是无聊?”
“嗯,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丁点儿难过。”吹陌捏住指节,比出一小块面积。
切,骗人,口是心非,锦时涧偷偷翻个白眼,嘴上却说:“难过什么?我们又不是很熟。”
吹陌闷笑,眼底卧蚕忽然隆起,嗓音低低的,略带蛊惑道:“不熟吗?”
他扬起手指,顺着锦时涧的耳廓慢慢往下划,重复问:“我们,不熟吗?”
那声音像是在沸水里煮过一遭,温度灼热到叫人听不下去,烧得浑身都快要化掉了。
“别摸。”锦时涧受不了,推开对方的手,然后捏了捏自己发红的耳垂。
“谁跟你熟了?”他欲盖弥彰地顶上一句,站起来,装模作样四处走走,“你要这么多羽毛来干什么?”
吹陌也站起来,视线紧紧跟在他身后,“不干什么,这是我的。”后面半句话是重音。
“知道了,又没说要跟你抢。”说得跟谁稀罕似的,锦时涧腹诽,虽然吧,他是有那么一丢丢想要。
吹陌一下看穿他的想法,伸手提住他后领子,把人翻过来,面对着面,语气严肃道:“总之你要记住,这是我的,都是我的。”
强烈的占有欲如同烈火,燎原之势般从瞳孔中燃出来,那感觉就好像,如果锦时涧不点头,火势就会化身成猛兽,而后不管不顾地跳出来吃人。
怕了怕了,锦时涧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地连续点了几十下头。
“行了,搁这发电报吗?”吹陌撩了下对方的下巴,“我去洗澡,你乖乖坐在这等我。”
洗澡?锦时涧低头看向自己一尘不染的白色工作服,代码隐约漂浮着,这用水一冲不得乱码了?
“不会乱。”黑色皮衣猛地罩到他头上,陌导师的声音隔着衣物朦胧地传进来:“在这里,像在上面那样生活就好了,别管那么多。”
小锦慢慢将带有身体余温的皮衣扯下来,心里估摸着吹陌上辈子也许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就能精准地把握住他的想法。
“哗啦哗啦。”浴室里水声响起,锦时涧百无聊赖地将宿舍又巡了一遍,目光最后还是落在玻璃瓶上。
取出来看一看应该没事吧?他就看一下,看完就马上还回去。
打定主意,锦时涧先回头看了眼浴室,对不住了陌哥,他毫无歉意地心说,接着偷鸡摸狗似的迅速从边上挑出一只瓶子……
透明的玻璃瓶被捧在手心,冰冰凉凉的,里头白色羽毛像是拥有生命般上下浮动,莫名让他想起教堂上的圣光。
穿过琉璃屋顶直落而下,那令人安适又神往的暖阳。
时间紧迫,锦时涧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抬指取出瓶口的木塞,下一秒,羽毛忽然暴躁不安,急迫地从瓶口钻出来,而后冲他印堂撞去。
相触的瞬间,眉心暴出一道白光,极强的亮度让他瞬间失明,“啊!”锦时涧捂住额头,撕裂感从头颅蔓延开来。
这已经不单止是躯体上的疼痛,它像是刺入灵魂,将魂魄硬生生分裂成无数瓣。
“我知罪。”虚空中倏地响起一把空灵的人声,宛如清澈泉水灌入耳膜,疼痛退潮般飞速消散。
锦时涧打开眼睛,看见一片云海,金色的云海,而云雾之上,是一座洁白的殿台。
之所以说殿台,是因为这大殿并非开放式的,而系没有屋顶的露天殿堂,云雾缭绕其间,两者融成一块儿。
殿台中央跪着一个留有银色长发的男人,他眉目清秀,气质出尘,像极了传说中的谪仙,锦时涧简直移不开眼。
我的妈,这辈子值了。
男人腰板很直,开口便是那句:“我知罪。”
殿台忽然起了风,将雾气吹散,一道洪亮又极具威慑的嗓音响起:“何罪之有?”
锦时涧四处查看,然而并没发现其他人。
“擅自煽动地狱亡魂与天道对抗,乃谋逆不忠罪,此举皆是我一人所为,请求天道莫要迁怒他人。”男人一字一句复述自己的罪行,肩上发丝颇为不听话地从白色西服上滑落,似乎在抗议命运不公。
天道反问:“你一人所为?那关在天牢里的死神又是如何?”
“死神大人是被我蒙蔽,一时听信谗言,才犯下错误,还请天道明察。”男人俯身磕头,声音没入地砖里:“我愿承担起一切罪责,自碎魂魄,流入无间,以庇护其万世长存。”
风忽然狂起来,云变成黑色,天道震怒的声音穿破殿台:“你真是无可救药!”
男人神色淡淡地直起腰,接着又磕下头去,许久,他嗓音轻轻的:“父亲……求您,求您放过他。”
呼呼呼,殿台被浓雾罩住了,锦时涧的嗓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生生卡住,怎么也出不来。
他捏着喉咙,看向男人消失的方向,一时间,很难过……
“锦时涧,锦时涧!”
唔,脸上的肉好疼,哪个王八羔子居然敢掐他的脸,这可是吃饭用的!
吹陌使劲捏他的脸,又揉又搓,“让你乖乖呆着,你非要乱碰,现在我的羽毛被你搞丢了,赶紧给我吐出来。”
“好疼,吐不出来,不见了,你别捏我。”锦时涧推开他的手,十分心疼地抚摸自己的脸。
紧接着,他泪珠就掉下来了。
吹陌一愣,伸手抹开那滴泪:“哭什么?至于吗?”
“我没哭啊。”锦时涧也一脸诧异,看着吹陌手上的液体,表示难以置信。
大男人流血不流泪,他好歹算半个大猛男(只有某人自己认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捏一下就掉珍珠?
正迷惑着呢,身体猛地被人一下抱住了,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料传过来,暖乎乎的。
锦时涧没忍住沉迷了几秒,结果导致错过了最佳推开时机。
“看见什么了?”吹陌嗓音低哑,热气轻飘飘地落在锦时涧耳廓上,弄得他好痒。
“啊?”他瑟缩脖子,没反应过来:“什么看见什么?”
吹陌捏了捏他的后颈,提示道:“羽毛。”
锦时涧突然醒悟:“哦!原来是羽毛,我就说怎么会突然看见那些画面。”
“看见什么了?”
锦时涧挣开吹陌的环抱,站在床边踱来踱去,将方才看见的复述出来。
“这些羽毛难不成是别人记忆的载体?只要有人碰了,就能看见对方的记忆?”
国产剧看太多的小男生思维足够发散,理由都给找好了,吹陌自然就顺势点头:“嗯,聪明。”
啊,怎么感觉这句夸赞听着那么违心呢?
锦时涧晃晃脑袋,在徘徊了好几个来回之后,忽地提出疑惑:“也不对啊,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啊!对了,死神,我们地狱里有死神吗?”
吹陌被他晃得头疼,一把将人捞住,拉到床沿坐下来,“以前有,现在没有,数字地狱启动后,神职人员都被系统取代了。”
这样吗?那锦时涧看见的记忆片段应该是数字地狱启动前的,他记得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却留了一头银色长发,似乎不伦不类,但又不感觉违和。
有这样的年代吗?穿西装留长发?
“别想了,该睡觉了。”吹陌径自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地狱不分昼夜,大家都是困了就睡。
想不明白,锦时涧就睡不着,坐在边上敲着手指,静静看吹陌的睡颜。
怎么会有鼻梁那么高的人呢?他有些嫉妒,又慢慢将视线往上,移到睫毛,再转至眉骨。
他是知道这里有道疤的,但从来没细看,毕竟盯着别人的伤痕看实在不礼貌。
可他现在却控制不住了,越看就越移不开眼睛,就好像里头有一个深洞,你看不见底,就不甘心。
“你在偷看我。”宁静倏地被人声划破,吹陌没挣开眼睛,却能从他的嘴角看出愉悦。
被抓包的小锦一怔,心跳骤然加速,红晕蔓延颈间。
两人久久没有动静,半晌,吹陌忽地轻声问:“锦时涧,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长得高,帅,武力值很高,总是用很散漫的态度做很酷的事,还有……对我特别好。
锦时涧一下就想了很多,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大概,maybe,爱情使人盲目。
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于是敷衍地说:“你是好人。”
吹陌瞬间就笑了,睁开眼睛,里面印着锦时涧的影子,“我不是好人。”
他眸子深沉,像是必须说服锦时涧那般,用最严肃的语气再道:“我是坏人。”
我是个坏人,所以你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