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一次见面的时间已经有些模糊，李长安倒是记得清楚，第一次出发去通天城试炼时，他曾躲在薇薇安家的不远处偷偷看了一眼。

那就是最后一次。

“好久不见。”李长安带着笑容挥了挥手，身后是在战斗之中毁灭的连绵废墟。

他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眼前的薇薇安依旧是那副美丽的风景。

“好久...不见...”薇薇安睁大了双眼，她的记性不错，眼前人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却又和那时完全不同。

李长安转过身，双手合十接下方唐从天而降的一刀，翻转手腕将方唐高高甩出，接着转身朝波尔开着的车子冲去。

“停在这里！”波尔一声大喝，从车上跃起，腾身踏空，背后一对白色羽翼舒展，脚下浮现出独角兽的虚影。

凭空一抓，波尔的手中多了把骑士长枪，策马如流星坠下，枪尖燃起白色的火光直冲李长安面庞。

我停不下！深吸一口气，李长安右脚跺地，他的力量狂暴汹涌，于刹那之间汇集右臂，一拳朝着苍穹砸去。

骑士枪从枪头开始崩裂，波尔坐下独角兽发出悲鸣，破碎成漫天星芒点点。

拳锋上血肉崩碎，墨色指骨布满裂痕，李长安带笑再上前一步，任由碎去了枪尖的骑士枪戳在自己胸膛，一手抓住了波尔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在这短短瞬间，波尔本能的抬起另一只手护在眉心，下一刻李长安的拳头砸来，同一时间砸中波尔的臂上。

微微骨裂声响起，也不知是两人之中谁受了创，只见波尔倒飞而出，砸穿路边楼房。

没等李长安继续追击，林语白稍落后半步而来，手提银色长枪，身躯外浅黄色圆形光罩将她保护在内。

拳上血肉缓慢愈合，入城至今李长安从未后退，如今依旧如此，再次上前一步，拳再出，其势如渊。

光罩轰然炸裂，反震的力量崩碎了李长安的指骨，裂痕蔓延至全身，哪怕是如此，他也只是双腿深深插入地面。

不可退！

“你我两清了！”林语白咽下喉间鲜血，光罩再次浮现，手中银枪翻转狠狠砸下。

薇薇安倒吸一口凉气，力扛两大王级和一名近王，这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李长安。

李长安再次迈出一步，银枪砸在头顶，眼前一阵眩晕，可却是没有任何迟滞的抬起左拳砸下。

左手断裂，碎裂的骨茬穿透出了皮肉，同一时间浅黄色的光罩也再次消失，而李长安的右拳在同一时间递出。

“置换！”薇薇安轻喝一声。

右拳摧枯拉朽，拳下要搬山，可在薇薇安刚喊出口的瞬间，李长安仿佛未卜先知，化拳为掌，一把扣住了林语白的脖颈，狠狠砸向刚从车上走下的薇薇安。

薇薇安张开双手，接下了砸来的林语白，向后滑行了数十米，直到砸穿了后头的院墙方才停下。

林语白先站起身，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好奇李长安怎么看破了薇薇安的异能。

“他还记得我的异能。”在林语白的搀扶下，薇薇安站起身，神情复杂，十多年过去，李长安依旧记得她的异能。

“大家都喜欢的薇薇安同学。”李长安带着笑容，单手抓起了那辆军用越野，朝着薇薇安的方向再次砸去。

神秘系【置换】，近乎可置换任何东西，无论是受到的伤害，还是力的方向。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是天之骄子，是他曾羡慕过的人，在那如地狱一般的日子里，他也曾悄悄的偷看这个女孩。

卑微到明明对方就坐在边上，却连主动搭话都不敢。

看的出来薇薇安在军队里过的不错，像她这种天之骄子确实是在哪里都能过的好，从肩上来看，还是个准将的军衔。

远处的废墟之中，龙且捂着塌陷的胸膛，最后架起了狙击枪，他还剩下最后一次扣下扳机的力气。

医疗异能者赶不过来，他注定会死，围杀李长安的计划已经以失败告终，剩下的就是拿人命去填，或者等到帝级出手。

通天塔里还有多少王级？

“你不能再开枪了哟。”如银铃般的声音在龙且的耳边响起，转过头看到一双可爱的黑色小皮鞋。

魔女站在龙且的边上，一只手按在了龙且的肩头，自皮肤中长出黑色的丝线穿入龙且的身躯之中。

“和你们的交易我已经完成，也不算背信弃义啦，接下来就是我个人的小爱好了呢，这么稀有的白发帅哥总不能在偷袭里死去。”

生机在龙且的身上散去，面对这个临时队友的倒戈，龙且只是微微一笑，从齿缝间蹦出两字：“【哔】子！”

手指扣下了扳机，很多人都看到他在认真的瞄准，却忘了他的异能是【必中】，瞄准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林语白一挑银枪，迎面砸来的越野车在她枪下分为两半，枪尖绽放繁花，蜿蜒如蛇刺向李长安面庞。

后方被甩出的方唐再次而来，身躯干瘪如骷髅，一身血肉朝着手中的鬼头大刀汇聚，刀柄上的骷髅眼眶中燃起了红色的火苗，一刀斩下，刀气纵横。

“为帝国而战！”波尔后发先至，手中拎着双手骑士大剑，剑光披挂而来，一时光芒无双。

李长安抬起右手护在后脑上，一发子弹炸碎他的掌心，钉在了头骨上，只差些许。

只差些许！

“就差那么一点。”李长安扬起了嘴角，抬起左手，五指紧紧抓住了骑士大剑，双腿微弯单膝跪倒在地。

在这期间他依旧不曾忘记微微前倾，林语白的枪尖从侧面穿透了他的肋骨，又在背后透出，他靠着那些许的前倾避开了要害。

“李长安，我来替迈斯报仇了！”方唐状若疯魔，双目赤红，生机在一点点消散，手中的鬼头大刀在将他的生机转为毁灭的力量。

单膝跪地，濒临死境，李长安却是笑的尤为灿烂，被他收回耳垂上的剑型吊坠散发着蔚蓝的光芒。

“此地，兵戈不存！”

一声落下，骑士剑、银色长枪、鬼头大刀，皆在同一时间崩碎，鬼头大刀落地化作一副四分五裂的尸体。

李长安起身，完好的左拳打穿了方唐的胸膛，那颗鲜红的心脏在他拳下粉碎。

“你还是会死。”死亡当前，方唐反而肆意狂笑：“艾兰德，再不动手你就真死了！”

一颗头颅从李长安的脖子上长出，五官逐渐清晰，正是那第一个被李长安打死的军人。

随手打爆了这颗头颅，但下一刻头颅重新长出，且消耗的是李长安自身的力量。

“寄生吗？”李长安转过身，打算抬起手挡下波尔的袭击，然而双手不听使唤，波尔的拳头结结实实的击中了李长安的面门。

脑袋后仰，李长安死咬着牙关不曾后退。

这是有死无生的前进，若是退后了这一步，战意也将消散。

“哈哈哈，杂种，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脖子上艾兰德的脑袋发出猖狂的大笑：“让我来看看你这个杂种的记忆。”

仅剩一口气的方唐仿佛回光返照，用着最后的力气高喊：“别看！”

然而还是迟了些许，艾兰德的双瞳渐渐失去光彩，面庞上逐渐浮现出了恐惧，而后头颅开始溃烂。

“废物，老子就该早点杀了你！”方唐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们离胜利就差那么一点。

“我来拦下他！”林语白快速冲来，张开双手打算将李长安环抱，她是战友的盾，当站在最前头。

也许接下来她会和李长安同归于尽，可她此时真的是一名士兵，在与战友并肩作战。

薇薇安做好了准备，只要李长安出手，便将李长安的力量置换，唯一的进攻者是波尔。

波尔张开了羽翼，整只右手化为了光，光柱从天而降，这是她的【毁灭】一道。

迈斯的【距离】之道被血色人影所破。

方唐的【锋利】不曾刺入李长安的身躯。

而龙且在【必中】上走到了极致。

现在只剩下走上【毁灭】的女武神。

李长安看向了通天塔的方向，扬起了嘴角：“我说...此【道】不通！”

光柱消散，波尔呕着血从苍穹落下。

林语白轻而易举的抱住了李长安，怀中这个强大的男人此刻如同豆腐雕刻而成，随着她稍稍用力便被捏碎了血肉骨骼。

【道】抵消了【道】，这是不曾有人见闻的景象。

李长安的生机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两者抵消的反噬远不是他所能承受。

林语白松开手，任由李长安如一滩烂泥般跌落在地，她快步的跑向了波尔，也许波尔还有救。

“结束了吗？”薇薇安呆滞的看着这一切，那个如蝼蚁般的男人奇迹般的崛起，又在绽放出照亮黑夜的光芒后消逝。

“当然还没有结束。”一缕青烟从地上升腾而起，汇聚成魔女的模样，手里提着龙且的尸体丢到了李长安的身躯上。

接着快步跑向了方唐的身躯，一同丢向李长安，最后连那四分五裂的鬼头大刀也不放过。

拍了拍手，魔女叉着腰笑道：“好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你可不能随便死掉，稀有的白毛帅哥要不要和我约个会？”

“只有这些理由吗？”尸体在被吞噬，李长安撑着手缓缓站起身。

“倒也不是，只是看了你的资料，我觉得如果你父母还在，他们也只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魔女拢了拢耳边的黑发：“别那样看我啊。

我也不想活成现在这样，可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没资格选择自己走的路对吗？要不要现在离开，我可以保护你一段路哟。”

李长安摇摇头：“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反正我欠你一条命，在我做完我该做的事后欢迎你来取。”

“你想要我娶你呀？”魔女娇嗔一声，掩着嘴轻笑：“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突然说这个，我好害羞的。”

她的身影如青烟开始消散：“李长安，好好活着，你我两清，顺便说一句，那间酒馆真的是我爷爷开的，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没有后悔药。”

魔女已消失不见，像她的异能，是诡异的魔女。

李长安踉跄几步朝前走去，脚下越发坚定。

“李长安，停下吧，你会死的。”薇薇安站在了李长安之前。

林语白喂波尔吃下应急的药品，也重新站到了李长安的前方。

“不往前走，我才真的会死。”李长安抬起头：“你听过弱者的哀嚎吗？我想应该没有，你不屑于去听。

可对我来说，弱者的哀嚎就是我自己的声音，如果能停下，我早就已经停下，我不想再听到自己的哀嚎了。”

林语白上前一步，握紧了拳头，面色坚毅：“抱歉，我知道我爷爷对不起你...”

“那和你无关。”李长安打断了林语白的话：“别替任何人道歉，想拦我，那就来吧，你的正义一文不值。”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当着林语白说出这番话，尽管她知道不少人私底下说的更过分，可真正说给她听的，还是第一次。

“一年前我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多活一秒，多杀一个，都是赚。”李长安甩了甩刚恢复完毕的右手，握了握拳。

林语白咬着牙，最终拉着薇薇安走到了一边：“我该死战拦下你的，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记得路过这里，要么让我杀了你，要么杀了我。”

“好啊。”李长安笑着与两人擦肩而过。

“我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那座塔立着，总会有人去推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