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落下的地方是法城的城墙之内，也就是街道上，动静引来了巡逻的队伍。

在出战之前，法城的内外巡逻队还有守城的士兵都经过了调换，将原先苏城和共助会的援兵打散混入。

这一支六人巡逻小队里一半是苏城的士兵，另一半是共助会的士兵，因此当见到李长安的时候，六人愣了愣，接着欣喜的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李先生！是李先生啊！”

“万世王！我的妈耶！”

“李先生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前线胜利了？”

“那肯定啊，李先生可是从来没输过的。”

李长安在缓过劲来后只能笑道：“目前算是胜利了吧，大军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辛苦了。”

“李先生辛苦！”

“我们不辛苦，就是恨不得能和李先生一起上战场！”

“早知道李先生来了，打死我也要去前线！”

“上一次在米城我可是和李先生并肩战斗过的，李先生风采依旧！”

不擅于和人打交道的李长安只能应付着微笑，和小队点点头算是道别，转身正打算离开，低头看了眼自己后又停下了脚步。

李长安转头看着几人，笑容有些尴尬的开口：“抱歉，如果方便的话能借我点钱吗？我稍后来还给你们。”

他现在赤裸着上身，破碎的上衣垂在腰下，口袋里空空如也，浑身上下就一把刀一条裤子，连双鞋子都没有。

小队六人对视了一眼，看着自己的战友仿佛看见了仇人，反应最快的那位拨开了自己的队友，猛的冲到了李长安面前，一把掏空了自己的口袋。

也不管口袋里究竟有多少钱，双手递了上去，急急忙忙的喊道：“您别说借，说借就是看不起我，我的身份卡在这，您随便刷！”

这些人不会去怀疑李长安身份的真假，强者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气息，除非他们自己掩饰，否则只要记住长相就能一眼分出真假。

过去的时候李长安习惯性的隐藏自己，但今天做不到，气息完整的绽放，只能做到收敛自己的压迫力。

更何况这里的六人里有那么两三人，都见过真正的李长安，还有米城一战时留下的老兵。

剩余五人慢了一步，但也是快速冲来，一只手抓着钱往上递，一只手使劲将自己的队友往后扒拉。

“李先生，我这钱新！”

“万世王大人，拿我的，我的多！”

“你出门为什么带这么多钱？”

“你管得着嘛，我这就叫以备不时之需！”

李长安哭笑不得，最后从每个人的手里拿了一千元，又问了他们的姓名和队号，道过谢之后转身离开。

现在世界局势动荡，大部分人都会开始在身上备点现金，以防止某一天身份卡没法使用，有的商家甚至不再接受身份卡，只接受现金。

离开了小队的视野，李长安开始变得古怪。

在路边买到了可口的冰淇淋，李长安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像个小女孩似的原地转着圈。

看到了有不知外界纷乱的孩子们在打闹，李长安则站在不远处看着，手里做着织毛衣的动作，目光和蔼慈祥。

他行走在路上，对四周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如同个天真的孩子，遇到了什么都睁大了双眼想要看个真切。

也会拢着手蹲在马路边，微眯着眼看过往的人来车往，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活脱脱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模样。

偶尔他也会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有着礼貌的语言拦下个行人询问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曾搭理他。

李长安像是这世界的游魂，变幻着模样，变幻着情绪，和这人间不太融洽，又偏偏在努力的想要回到这个世界。

世上有灵魂吗？李长安不清楚，至少在原初的口中是没有的。

祂承载的也不是不甘的灵魂，而是一个生命在死亡降临前最后的呐喊，他们对世界的愤恨、对生命的不舍诞生了执念。

因原初而生，带着对生命的向往，死亡后重新回到原初的怀抱，剩下的却只有对一切的怨恨。

数之不尽的怨恨只能化为呓语，每时每刻侵扰着他们的造物主。

原初不愧是唯一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神灵，那足以令任何人崩溃的呓语被祂谈笑着承受，可同样也带给了祂莫大的痛苦。

现在这些呓语之中的大部分转移到了李长安的身上，换来的是原初关于神性方面的知识。

是知识，而不是力量。

李长安不需要别人赐予的力量，他缺乏的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神性的知识就像是拼图缺失的一块，令李长安变得完整。

神权、神性、神火，对异能者来说是不同的东西，可对于叛神者来说是相同的东西。

异能者有神话系，神话系有神权，神权能让异能者更好的接触到神性，因此理论上神话系异能者更容易拥有神性。

神火则是属于叛神者的晋级方式，也是李儒给后辈找到的一条捷径，毕竟叛神者本来就没有王级帝级，拥有的只是【神】。

通过猎杀神话系异能者，来点燃自身的神火，从而缓慢的找到一条自己能使用的神性，叛神者的最终目的就是神性。

只不过点燃神火只能算是退路，而不是最适合的方向。

叛神者之中第一个王级是李儒，李儒的晋升也不是靠的点燃神火，而是找到了自己的道，可他也知道靠着道晋升有多难。

处在乱世之中的种族，朝不保夕，还时时刻刻面临着追杀，这样的族人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因此在第一序列灭亡之前，李儒发明了依靠神火来晋升的方法，叛神者从那时候开始没有了王级的说法。

李长安的晋升方法和最早的叛神者一样，依靠了自己的道，而不是先去点燃自己的神火，也算是误打误撞。

神火是为了族群的延续而诞生的方法，广泛的通用性注定缺失了个人本身的特性，对于部分人来说反而有害。

只为当前，不为未来。

李长安和李儒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叛神者。

但只有他敢从原初的手里接过那数不尽的不甘情绪，李长安不怕精神崩溃变成疯子，要疯早疯了，不差这点。

现在他将自己的身体交给那些死去不知多少年的人们，任由他们借自己的身体来弥补生前最后的不甘。

有人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有人想要吃一顿美味的晚餐，也有人想看看自己的亲人。

在与圣堂一战之后，有数亿不甘的情绪得到了安宁，他们最后的愤怒是战斗，唯有一场足够酣畅的战斗才能令他们安息。

李长安像是个送葬者，走在人潮之中，做着无人可见的事。

他往北去，往被攻破的兰城走去，那里遍地横尸，满是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