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不过你确实病了,这个叫双相情感障碍…”
从医院出来,我的脑子里还是医生刚刚说的话,今天的阳光刺眼,我面对着阳光睁不开眼,身后的影子孤孤单单。
回家收拾了东西,带上行李,我离开了家,在车上给母亲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打算出门走走。
许久后母亲才回了消息,一个嗯字,兴许是在忙碌。
动车走走停停,旅人来了又去,两千多公里,三次换乘,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里是北城,一个和我老家风景相似的地方,有着更温和的气候,和四季变化不大的景色。
没有朋友,没有亲戚,这是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花了一天的时间租好了房子,搬进出租屋里,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在楼下买了被褥,铺好以后简单的洗了个澡,配着矿泉水吃了药,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听着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脑子涨的厉害,洗漱了一下便下楼想要找点吃的。
幸运的是楼下有个早餐店,不用走太远。
老板应该是一对小夫妻,男人看着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脸色有些严肃,长的比较冷酷,穿了件纯白的短袖衬衫,在案桌边上和面。
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温和大方,总是笑盈盈的,不管客人是大人还是小孩,老板娘总能笑着聊上几句。
我不善言辞,站在笼屉面前一时也不知道吃点什么。
兴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老板娘还没开口,老板先朝我问道:“有什么忌口吗?”
我摇摇头。
他又说道:“那就尝尝肉包和笋包,我手艺还可以。”
最后我买了他推荐的,和一杯豆浆,提回了家里,坐在桌子前吃完,看着空荡荡的家里,莫名的低落,开始想哭。
我知道是又犯病了,可只能吃了药,缩在床上等死。
中午没吃饭,编辑来了电话,问我新书写的如何。
我敷衍了过去。
下午实在饿的不行,明明没有食欲,我却还是出了门,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那家早餐店门口。
现在不是早餐店营业的时间,当然没有吃的卖给我,但也没有关门,老板娘在准备晚饭,老板在端菜,看上去这两人就住在这里。
“要一起吃点吗?”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我。
是本地人的客气,还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着该如何委婉的回答,他已经替我拿了双筷子。
来到陌生城市的第二天,我在一家早餐店里,和陌生人吃了晚饭。
一个星期过去,我和早餐店的老板熟悉了。
他姓李,本地人,附近的年轻人都叫他李哥,或者李叔,年纪大的,也会叫一句小李。
李哥的太太不是本地人,姓连,小朋友们会叫她香香婶,是本地的方言,她听得懂本地的方言,但不会说。
早餐店开了五六年了,两人一直没要过孩子,不过倒是有个亲戚家的女孩经常过来玩,那孩子是个少见的姓,姓伍。
我见过那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穿着有些这年纪该有的叛逆,我叫她小雁子,她叫我莫老头,笑我活的像个小老头。
其实我还不到三十岁。
有时小雁子会跟一个姓江的女人一起来,江女士是个高贵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女人,每次她到店里,食客们都会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不过江女士看李哥的眼神很不对劲,我总觉得他们有一段过往,但李太太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像察觉不到江女士对自家先生的情意。
这肯定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不过很有趣。
江女士的母亲是修女,与人和善,邻里的老人常会让江女士带话去问好。
这条街最耀眼的,还是李哥。
李哥开着包子店,但有很多朋友,我见过最多的,是个开大红色敞篷跑车的年轻男人。
听别人叫他万老板,听说是个做大生意的人。
我见过万老板,是个风趣的人,和谁都能聊的上,我吃两个包子的功夫,他就和我搭了好几句话。
偶尔偷听,还能听到他在吐槽资本家,我不禁想笑——你这家伙难道不就是资本家吗?
还是个骚包的资本家。
给早餐店送货的,是马家的兄妹俩,哥哥叫马浩,是个矮壮的中年男人,做事利索,为人老实,街坊们都认识他,无论年少的,都叫他浩子。
妹妹不知叫什么,是个大学生,喜欢梳着高马尾,眉宇间有几分英气,看上去是个很酷的人。
我想李哥应该是当过兵的,马浩或许是他的战友,我有次听到他们聊天。
马浩说:“队长前几天退役,回老家的孤儿院做义工去了,咱们哥几个啥时候聚一聚。”
也难怪李哥做事一板一眼,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却让人看着觉得严肃。
在北城待了很久,我还是没有下笔,不知道该写点什么,编辑催了几次后也不再问我。
我还在享受着日常,小店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好像每天都有不一样。
比如说那位万老板在追马浩的妹妹,明明看着是个渣男,却格外的专情。
又或者,李太太好像又多了一个情敌,还是个金发大美女,性感妖艳,似乎是叫艾丽塔,一颦一笑都令人心跳加速。
当然我还是站在李太太这边。
店里偶尔还会来点我想不到的人物。
有个叫查理斯的金发男人,开着辆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车。
他每次到店里都是下午,和李哥面对面坐着喝茶,两人一下午说不到十句话,偏偏离开时还是宾主尽欢的模样。
有个穿和服的女人,每次来都背着刀匣,似乎是想送给李哥,不过每次都被拒绝。
这些人有的严肃,有的可爱,都是人间百态。
唯独有个奇怪的组合,是两个女人,一个只穿黑裙子,像女王一般,也不点东西,只是往店里一坐,然后冷冷的看着李哥。
也许是李哥欠她很多钱吧。
另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的姑娘,我不知道她的年纪,似乎是姓贺,脾气很好,说话温声细语,经常一边吃早点,一边拿着笔记本在写什么。
她们或许是姐妹,或许不是,但总是一起来,一起离开。
每个周末,李哥会带着妻子回家,在聊天时我了解到,他的父母已经退休在家,妹妹嫁人生子,生活美满,每到周末一大家子就会聚在一起出去郊游。
店里偶尔也会聚餐,我在小店里见到的这些人几乎都在,还有个姓林的男人,他会带着妻儿,只在聚餐的日子出现。
姓林的男人很有文化,说话文绉绉的,但最近因为辅导儿子的功课,看上去好像有秃头的迹象。
小雁子最近有些不高兴,店里来了个少年,叫文安然,明明也就十五六岁,说话却老气横秋。
少年少女,在一起时总是互相不对付,我本以为会是青梅竹马的展开,结果少了一对能磕的CP。
两个孩子在争抢着洗碗,我坐在桌子上看着我的豆浆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哥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少见的冲我笑了笑。
我有些愣神,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心事?”他问道。
“也不算吧。”我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点点头,轻声宽慰:“有时候我也会这样,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我会找点事做,忙起来了就会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我想了想,问出了我疑惑许久的问题:“我冒昧的问一下,你认识挺多…呃,就是很厉害的那种人,但你却在开早餐店。”
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李哥或许有一个辉煌的过去,人类的交际圈比婚姻更需要门当户对。
所以我不明白,他有富有的朋友,自己却在开早餐店,这难道就是隐世大佬?
李哥笑着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回答我:“有人救火,有人救人,有人救世,也有人要去开早餐店,你觉得我做的东西好吃吗?”
“好吃啊。”我下意识的回答。
他反问我:“那不就够了吗?”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匆匆付过钱回到家。
坐在电脑前,我喝了口茶,抽了半包烟后在电脑上敲下了新书的书名。
“就叫——全世界只有我没有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