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村整体地势高,第一波的洪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给了他们很多时间抢救东西。
后来信息断绝,与外界完全失联,暴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们成立了管理会,尽可能公开透明的管理现有物资。
中间也有不少矛盾,但有几个老人坐镇,还是维持下来了。
从暴雨到地震,没人是饿死的。
但他们这的地震太厉害了,第一晚的深夜,很多人就直接埋进了瓦砾之中。
他们强忍伤痛,进行了救助,可随之后是第二波震动,第三波……
最后,只有放弃了。
剩下的人建起了临时的避难点,辛苦维持。
好在官方过来发了三次粮,而且酸雨不是很严重,还有一口水井存活下来。
就这样,大家又撑了几个月。
直到最后一次强地震,水井也毁了,终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刘老太在讲述这些的时候,语气是平淡的,只是说着说着,又不时的伸手抹泪。
好像她述说的对象,并不是这个外来的小姑娘。
而是对着官方。
她在述说他们村的骄傲与顽强,又为持续不断的天灾而灰心,甚至有些委屈。
姜诺便默默的听着。
白昼太短了,天色很快又一次暗了下来。
边牧探路回来了,走到云曜的脚边,它似乎没找到合适的出路,嗷呜一声摇了摇头。
云曜没说话,只摸了一下它的头顶。
这边,刘老太的讲述也差不多结束。
水井毁了以后,他们组织自救,到处寻找水源,分两个队伍,一个去宜城方向,一个进山里。
去宜城的很快回来。
说宜城已经没了,他们根本不敢深入,远远看去,整个城都废了。
他们在路上也遇到了好心的幸存者,告诉他们宜城现在非常乱,就算有水源,你们几个也不可能拿得到。
去山里的,到第二天晚上回来的,带来一个好消息,找到水了。
石壁中有个浅池,里面有些水还没被污染,就是有点浑,要沉淀一下再烧开看能不能喝。
而且水不多。
他们用空瓶子把水能装的都装了回来,靠着这个,又撑了很久。
但水毕竟不干净,身体弱的慢慢就患病,加上营养不良,心态也不好,大家又送走了一批人。
最后,总算等到了基地报名的消息。
他们村里有工厂,有一些器械,也还有一些技术。
全部换成了积分,再大家分一分。
带着自己的积分证,村民集体结伴去了基地。
但村中一些老人没有跟着去,选择了留下来。
“我们活了这么久,已经活够了,去基地也干不了活,还会拖累儿女,算了吧。”
“我们去了也没意义,不如把我们头上的积分都分给儿女,让孩子多换点食物,大家身体都要垮了,能多一口吃的,也是好的。”
刘老太是第一个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在她之后,村中大部分65岁以上的老人,都不肯走。
刘老太的女儿哭了半夜,怎么劝她都不听。
“你们走吧。”她对女儿说,“你还有孩子,你好好管着她,她生在这个世道够可怜了,你小时候,衣服玩具样样都要最好的,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你孩子现在吃的什么,你就好好想着她吧,我已经活够了。”
最后,能走的人都走了,村子空了下来。
十来个老人相互扶持着,说好了死也要死在家里。
听到这里,姜诺似乎明白了什么。
“刚才的坟包,都是村中留下的老人吗?”她问。
刘老太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水所剩不多,就让孩子都带上路,想着,我们可以自己去山上再接,那个水池会有一些地下水,一点一点的涌到池子里,半个月能存个几大瓶,他们也知道,所以都同意了。”
说到这里,她长长一声叹息。
“但这次我们去取水,取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很重的硫磺味,非常刺鼻,但想着喝了那么久都没事,现在不喝也只有渴死,所以还是喝了。然后,老家伙们就一个接一个的生病,我们相互照应,但这天寒地冻的,睡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地下水被污染了。”姜诺道。
这些地下水的源头应该在别处,宜城这边酸雨不严重,但别的地方却不一样,水的源头被污染,这里也就不能喝了。
“你也喝了那些水,为什么你有没事呢?”她问。
刘老太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是最早生病的,我都闭上眼睛等死了,结果愣是让我撑过来了……这些水我现在还喝,每天都反胃,也呕吐,但就是不死,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就是不收我,可能,总要留一个来给大家收尸吧……”
留守的人一个接一个没了。
每走一个,剩下的人都一起给他挖坑掩埋,落叶归根。
直到最后就剩刘老太一个人,她每天生活在无人的村中,也给自己挖了一个洞。
打算等哪天不行了,就自己躺进去。
说着,她从灶台边拿出两个矿泉水瓶,给姜诺看。
姜诺只看水的颜色就知道非常不干净,这还是煮开过,又经过沉淀的。
闻起来也有明显的异味。
她前世也喝过污染的水,生过病,和刘老太讲述的症状一样。
她年青力壮活下来了,而刘老太,大概靠的是就是那个镯子。
姜诺目光瞥向刘老太手腕上的镯子。
看样子,这东西是刘老太随身带了很久的,与她相伴多年,灵气在不知不觉中滋养着她,给她生机,才可以活到现在。
刘老太很敏锐,察觉到了姜诺的目光。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姜诺,“小姑娘,你对我这镯子是不是有兴趣?”
姜诺没有否认,点点头道,“看模样挺别致的,就多看了几眼。”
“唉,这东西取不掉,不然取下来给你,也是可以的。”刘老太说道,“这是我小时候,家里长辈给戴上的,我祖父采矿,用工钱换的玉石,找人给我做了这镯子。我后来慢慢长大,这东西就套在腕上越来越紧,根本取不下来,我也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
说着,她轻轻晃了一下手腕,摸着那个银包玉镯子。
“年纪大了,对这些一直跟着自己的老物件,莫名其妙就觉得亲切。”
“那就一直戴着吧,挺好的。”姜诺轻声说。
刘老太让她看,她也不推辞,伸手摸了摸镯子。
触手很冰感,有比较浓的灵气。
这块玉石应该是曾经非常靠近灵源了,在无数岁月之中,沾染累积了很多的灵气,最后沧桑变幻,玉石从地底被人开采出来,做了这么一个镯子,来到刘老太的手腕上。
在长久的相伴中,它的灵气一直护着刘老太,可刘老太却对此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