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无罪证明书，我一直没给姜妍看过，当然她也不在乎这东西。

这时候姜父拿起来仔细端详，因为看不清楚还戴了老花镜，姜妍也好奇地凑过头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没有罪？被你杀死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死？”姜父看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明白了整个文书的意思。

“对。”我说：“三年前，我从你家出来，恰好在大街上遇见那个人……”

“这三年来，你一直在追他？”

“也不是，大概一年半前，我就已经抓到他了……因为C市这边还有点麻烦，想要重审案子还需要点过程……好在后来都解决了，无罪证明书也拿到了。”

我大概讲了讲，但也没有说得太细。

姜父虽然是老猎手，但也没有脱离普通人的阶层，还是不跟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姜父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你这是憋了三年，就为了出这一口气啊！其实不用这么辛苦，当初你稍微回下头，还是能和妍妍继续在一起的！”

“……也不全是为了姜妍。”我摸摸头，说：“肯定有这个原因，但主要是为了自己吧……我也不想一辈子背着杀人犯的名头。”

“很好，很清醒，人应该是为了自己，然后才是为了别人。”姜父将无罪证明书递过来，面色严肃而又欣慰地说：“即便没有这东西，我也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了……当然，有了更好，比一百辆豪车都管用……我看不上那些玩意儿，做个好人比什么都重要。”

我相信姜父这话不是自命清高，而是切切实实、真真正正地这么想。

也只有他这样的家风、教养，才能养出如此善良的姜妍！

“晚上就在这吃饭吧。”姜父继续择着豆角。

“好。”我也继续帮忙，偷偷看了一眼姜妍。

她也正满脸幸福地看着我。

不可能分手的。

我心里想，姜妍的关过了，姜父的关也过了，谁还能阻挡我们在一起？

晚上吃得家常便饭，就是菜粥和馒头，但是很香，也很温馨。

自从母亲过世，我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好似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吃饭的时候，姜父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应该是问结婚的事，就说手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全部解决完了大概得一两年的时间，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地把姜妍娶回家了。

我妈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又不能带着姜妍四处征战，所以只能再委屈她“守寡”一段时间了。

姜父点点头说：“那也可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母亲又过世的早……还是让她多陪我一段时间吧！”

姜妍红着脸说：“爸，谁说要跟他结婚啦？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我还没答应呢。”

姜父笑呵呵道：“行，行，你自己做主吧。”

本来只是父女间简单的谈话，一般人听了也不会特别放在心上，哪有女孩子上赶着要嫁给别人的，肯定是要“矜持”“害羞”“推脱”“扭捏”一下的嘛。

但我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猛地“咯噔”了下。

或许是梁小梦提前打过的预防针，让我此刻突然有点心慌起来，总觉得姜妍不是开玩笑，她好像真的不想和我结婚！

“姜妍，你不嫁给我啊？”我假装逗着玩，握住了她的手。

“哎呀，再说，再说……”姜妍轻轻地抽出了手。

我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了。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

姜父却没看出任何端倪，还在笑呵呵说：“你俩私底下讨论这件事，别当着我面拉拉扯扯！我年纪大，看不了你们这样瞎闹。”

吃过饭后，我和姜妍去厨房收拾碗筷。

本来是很普通的场景，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还不小心打了一个瓷碗。

“你怎么了？”我轻声问，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没……”姜妍抽出手，又继续洗起了碗。

期间一直无话。

我只能站在旁边擦碗、摆碗，心里隐隐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隔阂。

洗完碗后。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说：“姜妍，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姜妍愣了一下，说道：“这么着急走吗？”

我叹了一口气：“本来不急……但你好像不愿意和我说话，那我只好走了。”

“没有！没有！”姜妍有点急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和你说话？”

“你有心事。姜妍，告诉我好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忧虑什么？和三年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我非常强大，不光是在襄县，甚至C市，包括整个S省，都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麻烦！你说，我办！”我面色严肃地看着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抽回去。

她定定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李虎，陪我到外面走走好吗？”

当然可以。

我们一起出了门，沿着小路往前走去，一直来到村东头的打谷场。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没有路灯，但有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在我和姜妍身上披了一层银纱。

农村的人本来就少，晚上就更少了，这里又在郊外，更是杳无人烟，隐隐传来几声狗叫，却又很快没了声息。

天下之大，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姜妍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奇怪地问。

“哎，我问你啊，下午那些车子和人，还有锣鼓队什么的，真不是你安排的啊？”

“真不是！”

我立刻辩解道：“都是吴凡出的馊主意……咱以前都一个班的，你还不了解他么，纯粹就是个狗东西！”

“拉倒吧，你俩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姜妍撇着嘴说。

“？？？”我说：“这个比喻怕是不太对吧！”

“李虎……”姜妍突然转过身来，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一双眼睛如同秋水，深邃而又认真地说：“你喜欢我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喜欢你了，你为什么会对这一点有疑问？”

“可我总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姜妍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悲伤，“只不过是因为，你在最落魄的时候，我恰好出现了，温暖了你的心，所以……”

“不要胡说八道了。”我抬起手，按住她的双肩，认认真真地说：“只是那一点温暖的话，怎么可能撑这么久？我喜欢你，这一点不需要质疑！”

“……李虎，我也喜欢你！”姜妍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从她脸颊两边划过：“我喜欢你好多年了，真的好多年好多年……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用力抱紧了她，“对不起，我来迟啦！从今天开始，我会加倍的喜欢你，十倍、一百倍、一千倍……”

“李虎，我爱你！”姜妍突然踮起脚来，朝着我的嘴唇吻了过来。

月光下，打谷场。

我们两人紧紧相拥、深情拥吻。

这一吻，来的太迟。

却又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