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趁着将亮未亮的天色,乘着悄无声息的风,落在了一间低矮略显破败的茅屋旁。
在这座小屋内住着的半大孩子们,正是刚入夜时接受传度仪式,真正成为玄冥观弟子中的几个。
因为身在西大陆,请求赐予和交流都不那么方便,阿尔杰没有浪费自己的血族麻醉气体。他凭借着自身对风的掌控,悄悄潜入了小茅屋之中,取走了桌案上精心摆放整齐的职牒和令牌。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偷窃。阿尔杰只是借来研究一下。
才刚远离了玄冥观弟子的住宿区域,进入不远处的密林中,迎面立刻冲上来一只拉扯着自身形状的光团。
光团及时刹住了自己,没有一头撞进阿尔杰的怀里。
“怎么样?他们获得非凡力量的原理是什么?”
这么急切?这件事对祂来说有值得图谋的地方?祂缺非凡特性?因此希望借助不依赖非凡特性的方法获得力量?
可是我拿走的非凡特性只是序列3的部分,天灾之书里面应当还有一部分才对。
阿尔杰谨慎地什么都没说,借着即将亮起的天光,查看起手中偷来的事物。
职牒就是很简单的记录,上面连头衔没有,只是记录了某某某入道成为玄冥观弟子。
当然,这些小孩子举行传度仪式,只是成为玄冥观的一员。按照阿尔杰从臧冉那里了解的知识,玄冥观弟子只有得到法箓,职牒上才会具有真正的职衔。
阿尔杰把职牒放在一边,拿起了属于入门弟子的令牌。
他立刻感受到了不对劲。
阿尔杰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蔓延自身灵性,尝试着操纵起那块令牌。
他顿时看到了树林中飘荡的恶灵。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体温有了明显的降低。这样的降低并不痛苦,反而带来了一种奇怪的舒适感,让阿尔杰觉得自己对黑夜和亡灵格外亲近。
这……阿尔杰摆弄了一番,终于确定,这就是个正常的3级封印物,还是力量最弱,不过副作用不大的那种。
难道这里的人们获得非凡能力的方式,就是操纵神奇物品?阿尔杰顿时感到一阵失望。
然而,经验丰富的他紧接着感受到了不对劲。
他放下手中的令牌,又拿起属于另一人的令牌。再尝试,再放下,再拿起另一份。
随着不断的尝试,他的嘴唇紧紧抿起。
在阿尔杰身边,代表着高希纳姆的光团飘忽着,拉扯着自身的形状说道:
“这些弟子,难道领到的都是作用效果一模一样的封印物?”
“这是怎么做到的……”
祂凌空飘浮,俯视着阿尔杰的头顶说道:
“你应当再偷几个层次更高的弟子令牌,看看它们之间有没有差别。”
这……阿尔杰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如果让那位尚未谋面的首座发现了这件事,我就得罪了整个玄冥观。到时候,我该怎么继续留在这里,打探更多的和“愚者”先生有关的信息?
阿尔杰推诿道:“这不是小事,我们应当先请示黑夜女神。”
高希纳姆嗤了一声。
祂直接扬声叫道:“阿曼妮西斯!阿曼妮西斯!你快出来!”
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阿尔杰僵硬地仰头看着这块光团。光团的形状变幻得更加频繁无规律了起来:
“怎么回事!阿曼妮西斯跑哪去了?我们难道不是在帮助祂做事吗?”
这一句句神灵的真名,听得阿尔杰眼皮直跳,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疯掉的错觉。
在他的头顶,高希纳姆还在嘀嘀咕咕:
“阿曼妮西斯真是的!每天躲躲藏藏的有什么意思。”
“都当了这么多年真神了,为什么还要天天躲在隐秘里。”
“祂不知道在第二纪的时候,我们这些从神们都是怎么嘲讽祂,说祂不敢出来见人的吗?”
……
玄冥观的藏书阁内,层层阵法的空隙之间,黑夜女神从隐秘中走出。
祂无声地向前迈步。
层叠的黑色长裙贴着地面,随着祂的步履缓缓前移,途中丝毫没有触碰任何一座阵法。
黑夜女神盯着书架看了一会儿,取下了其中一本装订整齐的书卷。
凭借着神灵层次的占卜,她轻易理解了书本的内容:
“上古年间,天灾降世,门殚户绝,白骨露野。”
“时观中首座朝生子哀天下之大慛,发盖世之夙愿,度四海之寂世,遣往生之轮回。”
“冥君嘉其大功德,点化于斗牛之滨,羽化而升仙者,史无前例也。”
……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仪式。”白色的羽毛笔在克莱恩的注视下写道,“不过,不定之雾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肯定强于你我。”
“我可以花时间推演一下,不过不敢保证成果。”
克莱恩点点头:
“辛苦了。”
“希望大地母神可以处理好费内波特的混乱。无论如何,维持秩序总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羽毛笔相当含糊地写道:“祂未必有精力。”
什么意思?大地母神被堕落母神侵蚀得更加严重了?
这可不是好消息啊……
克莱恩自语般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一下那座原始岛屿的问题。这对那位外神而言会是非常有效的遏制。”
“也许很快就可以。”羽毛笔突然写道,“等你的状态更好一些,我也彻底掌控混沌海的时候。”
“当然,我们都还不是真正的旧日。因此需要一些来自其他源质的帮助。”
“但黑夜不是正好在西大陆吗?”
“正好,如果罗塞尔可以彻底复活,我们对抗不定之雾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
等到羽毛笔彻底切断了和亚当的联系后,克莱恩拿起了手边的阿罗德斯。
“你知道罗塞尔成神的时候,亚当为馈赠标注的价格是什么吗?”
“对不起,伟大的至高的主人,我看不到……”
克莱恩对此并不意外:
“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问问罗塞尔。”
他停止了胡乱的思索,说道:
“你提问吧。”
阿罗德斯立刻闪烁起鲜嫩的粉红色光芒。这让克莱恩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至高的至大的主人,您,您其实很享受被女主人调戏的感觉,我说的对吗?”
???
!!!
阿罗德斯!!!!
克莱恩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向脖子以上的部位涌去。
他刚一瞪眼,阿罗德斯就立刻改变了镜面的单词:
“我,我说错了,伟大的主人。我立刻更换问题!”
呵!阿罗德斯!
“亲爱的仁慈的主人,您愿不愿意满足阿罗德斯的好奇心,告诉您忠实的仆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接受女主人对您的爱意呢?”
……我终于体会到了不愿意向阿罗德斯提问的心理。下次我对它绝不说问句,直接命令它。
正好,它不是自称我的仆人吗?命令它难道不是很正当的事情。
因为这个新问题没什么羞耻的地方,所以克莱恩也没有再矫情,只是冷冰冰地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遵从您的意志,伟大的主人!”阿罗德斯在语句的末尾,画了一个敬礼的小士兵的形象,以卖弄自身的乖巧。
这镜子……真是……
克莱恩平复了一下呼吸,确认自己的脸色不再有任何异常。他一手持镜,一手拿起羽毛笔,推开了房间的门。
在刚刚和亚当交流的时候,他有请奥黛丽暂时退避。
这小姑娘乖乖跪坐在房间门口,两只手蒙着脸撑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从刚才我就想知道了,“正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不会是被我赶出去,因此伤心了吧?
克莱恩小心翼翼地蹲下来。
他刚想凑近询问,奥黛丽突然一下抬起头凑近,正对着克莱恩的脸。
她捂着面庞的两只手迅速移开,露出了其后冰冷又漠然的竖瞳。
克莱恩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了迷惑。
这是在做什么?好像不是不高兴。
奥黛丽看着他,眨眨眼,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世界’先生,你怎么没有被我吓到?”
???
我去,我露馅了!
整个梦境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当然知道刚才她的梦境之外的身份离开了,现在守在门口的是那个序列成谜的梦境身份。
那个成心把自己的眼睛弄得很吓人的身份。
克莱恩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强行解释:
“我对周围的感知不光凭借眼睛,还有‘小丑’带来的预感。”
“我推开门就知道你换人了。”
“这样吗……”奥黛丽,或者说霍黛丽接受了这个解释,整个人都失落了起来。
说真的,“正义”小姐,随着我们的关系变得亲密,你在我面前越来越幼稚了……这样突然吓人的举动,只有小孩子才会做吧……
克莱恩觉得自己应该挽救一下刚刚的破绽,于是主动提问道:
“这根腰带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并因此感到无语。
“因为她打不过我呀!”霍小姐笑得特别骄傲,虽然她的眼睛让整个表情显得格外怪异:
“让我戴两天嘛~她马上就要离开梦境了,到时候我想戴都戴不到了。”
这么丑的腰带,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抢得这么开心……
克莱恩不得不提醒道:“虽然你是‘观众’,但我不建议你做这种有精神分裂倾向的行为。”
“……知道啦……以后不会了……”
“让你帮忙询问贝尔纳黛,你问了吗?”这同样是克莱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问了。祂说不是什么太大的冲突。”
“起因是很久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祂受到了告死号持续不断的挑衅,因此打算予以报复。”
“在昨天的夜里,神秘女王终于捕捉到了告死号的踪迹。不幸的是,祂才刚成功毁灭了告死号,五海之王就意外地从灵界出现在了那里。”
“因为出现的位置过于恰好,告死号对应的非凡特性被五海之王利用混乱轻易夺走。为此,神秘女王和他发生了混战,从他手中抢回了自己的战利品。”
“‘世界’先生,告死号是不死之王的船只吗?听上去,它似乎是个活着的封印物?”
克莱恩轻轻颔首,和奥黛丽聊起了自己对告死号的了解。
他的心中不是没有疑问。恰恰相反,对于罗塞尔究竟为什么认为贝尔纳黛有危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此,他唯一能做的,是叮嘱贝尔纳黛,将得到的恶魔非凡特性尽快脱手。毕竟,那或许联系着深渊,联系着背后的欲望母树。
可是在他看来,这依旧谈不上危险。因为贝尔纳黛在这方面的经验远比他丰富,不需要提醒也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究竟是什么危险呢?
总不能是五海之王纳斯特也信仰起了不定之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