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睡得昏天暗地,誓要将过去两天的觉的补回来。
田野调查是一项长期的调研工作,需张弛有度方可持久,云绣前两天刚进行了高强度、高密度的调查,此刻缓冲一两天也是应当的。
醒来时已到午后,云绣简单洗漱一番,便准备去厨房自己做点热食吃。
合水村的作息依自然四时、日月升落而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秋收,雨歇晴碌。这里地处高原之地,平地不多,牧草却丰富,宜作放牧之地,畜牧业便成了当地的主要营生,可种地也是不能落下的。
一大清早,尚能劳动的壮年人便会外出,或是下地去干活,或是出去接活。老人家则留守家中,洗衣煮饭,待到壮年人回来,便可吃上热乎的饭菜。
依照这作息,下地干活的人一天两顿,早上吃得饱腹,在外干活一天,傍晚归家吃饭,中午是没有正餐的,所以云绣即便去了杨明州家里,也只能吃些烤洋芋,不如自己做点吃点。
方便面与榨菜是前几天从兰坪买了带下来的,云绣会生火用灶,烧水做饭不是难事。
煮一锅热水,面饼一放,调料一拌,很快便能吃上热乎乎的面。
不知怎得,面饼下锅的瞬间,云绣忽而想,也不知越言辛是否适应合水村的作息,他中午没饭吃,会不会饿。
越言辛胃口可大了,从前两人一道出去吃饭,越言辛一个人要顶两个人的饭量的。
云绣缓缓神,一个一米八六的男人,难道还会饿死吗?
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下了两块面饼。
“……”面饼下到沸水中,云绣想,她怕是魔怔了吧。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厨房外传来越言辛的咳嗽声,继而是他的声音:“云绣,你在厨房?”
“……”云绣看看锅里的方便面,揉揉额头,“是。”
越言辛走了进来,嗅着方便面的香气,笑:“你刚起来?还没吃饭?”
云绣点头。
“方便面,不健康。”越言辛说着,走到灶头旁,眼睛盯着锅里的方便面,“你吃这么多?”
云绣是不可能告诉越言辛她方才走神多放了一块的,只扯了话说:“你要一起吃吗?”
越言辛眉开眼笑:“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云绣:“……”
两碗方便面捞起来,云绣又拆了一包涪陵榨菜,分给越言辛一半。
越言辛低下头去,津津有味吃着不健康的方便面。云绣轻笑,心想,他果然是饿的。
“越言辛,”云绣嚼了一圈面条,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越言辛抬了抬目光:“怎么?舍不得我走太早?”
云绣:“……”
“好,不跟你开玩笑了。”越言辛见云绣一脸无语,赶紧见好就收,“还不知道,看情况。你呢?今天打算做什么?”
云绣想了想,道:“四处走走。”
越言辛有些惊讶:“今天不去做调查了吗?”
“调查不是只有访谈。”云绣说道。
民族学的田野调查与其他调研不同,看重的并不是样本量或速度,而是“深入”。于一般的调研而言,调研对象更多的是冷冰冰的客体,可田野调查是要与对象“共同生活”,甚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后再从中抽离出来,形成客体与主体的区别,这也就是田野的“走进去”与“走出来”。
有时专业领域外的人无法理解,民族学调研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似乎只是在村子里走来走去,看这个看那个,问那个问这个,问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没有问卷的专业性与针对性,不晓得是在做什么。
所谓隔行如隔山,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看似寻常的一些聊天却隐藏着专业思维,他们认为冰冷、刻板的问话只能问出“表”,要想真正了解一个地方的社会文化,必须要与当地人建立起关系,唯有获得对方的信任,才可能在不经意的谈天说地中真正了解对方,也了解对方的文化。
正是田野调查这种“看来看去”与“问来问去”,使格尔茨在巴厘岛看斗鸡而写出《文化的解释》,马林诺夫斯基看着臂镯与项圈的礼物交换总结出了“库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