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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破 共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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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寻药引

  • 书名:八荒破
  • 作者:阿尔楽慈
  • 本章字数:9763
  • 更新时间:2024-08-27 13:11:37

  待到次日清晨,卯时三刻,虽是夏季,可置身南山密林当中,仍觉周遭透着一阵阴凉之意,幸在此时的太阳,已透着枝叶间的缝隙,洒落而至,光纤如柱,伴着虫鸣鸟叫不绝于耳,虽吵闹,却更显静谧。

  祁老已然起身,玲儿相伴左右,祁老望着不远处的篝火,散落一旁的酒坛之数,想来这般汉子,定是喝光喝尽才肯作罢,心下微微一暖,人生难得知己一二,越是年纪大了,身边能说上话的人就越少,眼下他们仍在休息,便带着玲儿先是看望了杨长风。

  玲儿见长风哥哥仍不见醒,想来是消耗过大,这几日估摸着还得睡,便搀着祁老问道:“爷爷,长风哥哥以后,应该会很厉害吧”

  祁老见孙女对这长风小子,好似颇有好感,竟尔说道:“爷爷观其面相,这孩子可能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玲儿若是日后出嫁了,夫君若是这个孩子,单论其品性,那便是极好的”

  玲儿小脸一红,本就聪颖过人,女孩子家家的其实比起男娃,更是懂事的早,虽然才虚岁九岁,哪里听不明白爷爷的话,望了一眼长风那俊俏模样,随即诺诺的道:“玲儿还小呢,婚姻之事,都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事了”说完便害羞的低下了头。

  祁老憨笑一声道:“爷爷年纪大了,若能及早,替你看好一门亲事,也算是了了一番心愿啊”

  玲儿自不会反驳近,年近百岁的爷爷,只是男女之事,这般直白的讲出来,难免羞涩,只是想到爷爷年迈,不愿违背,便支支吾吾道:“玲儿的婚姻自然全凭爷爷做主”

  祁老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孙女早就对这长风颇为好奇,平日里问得三句,便有一句,与这长风有关。双方姻缘,待回乡后,再将他二人生辰八字,和对上细细瞧上一二。随即说道:“好啦,爷爷不逗你了。昨日那持刀的壮士,伤势如何了”

  玲儿便如实道来:“按理说,外敷的玉蟾金创膏,伤口因该恢复的很快,可昨日戌时,玲儿查探伤口,恢复却似比平常满了一半有多”

  祁老犹记得这汉子昨日尚未打斗前,便上前言语激将一番,曾观其气色,似有旧疾缠身,想这药效大减,定然是新伤旧患所致,沉思片刻道:“带上银针,咱们且去看看这位壮士”

  天色尚早,杨晋与那郑得先,也是率先起身巡视,见得对方也早早起身,自是相顾一笑,随后二人便见到,那持刀大汉的帐内,似有人在里头谈话,自然是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进的帐内,见祁老正在为那昏睡过去的汉子把脉,且神色有些凝重,杨晋见状一惊,开口问道:“昨日玲儿拿了上等的金疮药为这兄弟敷上,这伤势未见好转,怎得气息更是弱了几分”

  祁老便回道:“具体还请郑先生,详说一二吧,也好让老夫对症下药”因患者仍然昏迷,哪怕是把脉后,再观其面色,眼下泛黑,肝脏问题不小,却不可妄自断定症结所在,唯有等他醒来,或是先问问知情者。

  郑得先也是满脸愁容,皱着眉头道:“不瞒祁老,我这二弟,心中积郁已久,却劝不住他,终究还是练功时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了,那会险些要了性命,如今功力更是十不存五,唉”

  祁老闻言便也越发明了其问题所在,随即回道:“习武之人,练功打坐,最重要的便是个“定”字,最忌心神不宁。”

  杨晋闻言也是觉得可惜:“若非如此,想来郑兄弟的二弟,武功怕是远超你我二人了吧”

  郑得先叹息道:“杨大哥,猜得不错,我这二弟,姓张,双名逢春,江湖成名已久的一刀逢春便是指的他,我这二弟与祁椁春最是交好,得知其陷魏王于不义,心中愤恨日积月累,成天想着如何替魏王报仇雪恨,行事越发鲁莽,才落得这般下场,说到底都是各人个命,怨不得谁。”

  杨晋这才明白,明明那汉子刀法精湛,自己怎会轻易重伤到他,原来是内伤已久,心中更觉亏欠,便急忙央求道:“祁老,可有法子,将这壮士的伤根治吗?”

  祁老无论这张逢春与犬子祁郭春关系如何,本就医者父母心,自是愿意竭尽所能去医治,一时间沉默不语,沉思许久后叹道:“老夫虽有一计,可这外伤牵扯内伤,当务之急是需要寻来阴寒之物做药引,稳住其内里的虚火,否则这副身子骨怕是撑不过十日,便要油尽灯枯了。”

  祁老又道:“只要虚火降下来,便能撑着回到庙余镇,老夫自有其他法子根治他的病症”说罢取出银针,拨开张逢春得裤腿,先是落针三足里,而后又朝脚踝的太溪和脚底的涌泉各落下一针。

  随即祁老朝着玲儿道:“久郁伤肝,虚火过实,时日一长,五脏六腑皆受其害,当下只能引火下行,先助其内里流畅,记住了吗?”玲儿闻言点头道:“玲儿记住了”

  这边郑得先只得全凭祁老做主,自不必多言,静默一旁随时听后吩咐,而身后跟着来的大黑牛却是按耐不住性子急忙道:“老爷子,刚刚说那又阴又寒的药方子,到底是个啥,说明白些,俺立刻给你取来便是”

  祁老知其救人心切,随即回头说道:“有一凶物,名葵巳,乃上古异种的大蛇,若能捕获取其内胆,你二哥便有救了”

  大黑牛闻言一惊,瞪着双大眼,颤声道:“一定得是蛇吗,我勒个亲娘,俺黑牛天不怕地不怕,最是怕这地上爬来爬去的怪东西了”

  郑得先当即询问道:“祁老爷子,非得是这葵巳大蛇,方可做药引吗”

  祁老却是回道:“其他蛇类药性太弱,这药力不够可行不通,幸在这葵巳,就存活于这南山里头,古书中记载这上古异种,头生独角,此角似花非花,顶部尖锐有剧毒,通体黑色如墨,鳞片坚硬可做软甲,乃是至宝。尚未成年,便能有三丈之长,若是碰上成年的,身躯更是可达七丈,且速度极快,力道更是接近内劲大成的武者。不过咱们只需,捉到那身长三丈左右的葵巳,便够了。”

  杨晋听完也是舒了一口气,既是三丈左右就够,那就不至于去寻那成了年的葵巳了。随即开口问道:“祁老,那这葵巳,可有记载具体的位置呢”

  祁老立刻回道:“靠近南山深处的中心地带,以中心地带再向外阔开百里,都是那大蛇栖息之所。”

  郑得先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凡是穿行南山取其捷径者,都是绕开中心地带的,那地界,我等弟兄都是敬而远之,绕着中心地界百里开外已是诸多凶兽出没了,也是不好对付的”

  祁老却是犯了难,并不知道还有这般多的禁忌与危险,随即开口道:“没有别的法子了,若真的无法前去,老夫也很难靠这针灸之法缓解他的结症。”

  杨晋却是坚定道:“总要去试试,咱们杨家军诸多将士,加上郑兄弟这帮弟兄,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总之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还没到就让咱们捕获到了呢!”

  郑得先闻言心中感慨万分,这萍水相逢却如同生死相交,也不委婉矫情,竟是单膝跪地抱拳道:“杨大哥,此番鼎立相助,弟无以为报,他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那黑牛憨厚,竟直接双膝跪地大拜,额头直直磕在地上,那杨晋与祁老见此情形,赶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杨晋双目微红,沉声道:“快快起来,既是认了我杨晋为大哥,咱们今后便是生死兄弟了!”

  大黑牛却是咦了一声,皱眉道:“那大哥的大哥,俺该怎么喊呢,大大哥?大哥大?呀,俺的脑子好晕!祁老爷子快给俺看看是不是出毛病了”竟是双手摸着脑瓜子,有些不知所以。

  玲儿却是带着如铜铃般悦耳的笑声道:“自然是喊杨大叔为大哥,郑大叔为二哥了呀”众人被这大黑牛逗的皆是哈哈大笑。

  过不多时,那张逢春已然清醒过来,见诸位,围在四周,却是说道:“有劳诸位烦心了,大哥,我想出去走走”

  那祁老便先行一步,止住了他,先是替他取出银针,随后才说道:“稍微走动走动,亦无不可,至此定要把心态放宽,平日里饮食要以清淡为主,莫要贪多知道了吗”

  张逢春见祁老爷子这般真切,想着椁春兄已然不在,眼眶有些湿润,孱弱道:“祁老爷子,若是不嫌弃,晚辈张逢春就是你的儿子,一定尽心竭力孝敬您”

  祁老这人最是受不得这般煽情的事,举起衣袖擦拭着眼眸的泪水,欣慰道:“好好好,以后咱就是一家人”

  那大黑牛道:“哎哟,这几日怎么搞的,俺这眼睛没事就哗啦啦的流出水来,祁老爷子,先赶紧帮俺看看脑子和眼珠子是不是出毛病了”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皆是乐的大笑不止。

  众人不久后都出了帐外,黑牛扶着他的三哥哥张逢春,缓步走着道儿,杨晋便安排诸位去用早饭。早饭过后,杨晋与郑得先商量着出发线路,此刻辰时三刻,双方人马并作一伙,整备出发,朝着南山中心地带,寻那葵巳大蛇。以杨晋与郑得先二人为首开道,齐齐整整的向着密林深处行进而去。

  同在南山密林的还有那师徒二人,身后依然跟着那头驴儿,定儿被驼走后,老道见他仍未醒来,便让他在驴背上多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老道见得一处大瀑布,胜似壮观,看徒儿睡得也够久了。便运功将那呼呼大睡的定儿弄醒,一时间定儿有些错愕,自己还好好活着呢,眼看老道就在身旁,那驴儿自顾自的走向瀑布下的深潭,喝起了水。这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初,只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定儿揉了揉眼,望着老道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怎么,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老道见徒儿仍是气焰嚣张,便缓缓道:“你还是厉害呀,竟拦下了两拨人马的厮杀。得亏你福大命大,若不是那厮及时收手,你这小命就玩儿完咯”实则老道一直在远处观望,若徒儿真有性命之忧,定然会出手的。

  定儿听那老道夸自己厉害,一脸的洋洋得意,随即又问道:“你不会是框我吧,那他们现在如何了?”

  老道一信誓旦旦的样子,说道:“双方互殴,那自然是满头的包,放心吧,为师已经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没有谁伤了性命”随即又道:“快看那瀑布,好看吧”

  定儿哇的一声,已然忘了之前还与师傅闹着别扭,竟是见得如此壮观的景色,欣喜若狂道:“哇,好凉快,好舒服啊”说完便是一副孩童心性,跑到瀑布底下的深潭边上玩起了水。

  老道对这徒儿平日虽严厉,却是极为疼爱的,又指了指那瀑布处的大石头道:“你看看那块大石,上面正好可以坐下一人”不言而喻,似要让谁坐上去。这,还真是疼爱有加啊?

  定儿哪会不知老道的意图,大骂道:“这谁坐啊,坐上去,不得让瀑布砸死啊”立时退了三步,竟是极为警备。

  老道却是举掌化爪,瞬间便将那定儿捉回了身前,淡然道:“你怕个啥,这水势力道虽大,却是天然而成的阴力,助你练功,自是极好的”又道:“有为师助阵,你怕个锤子”

  定儿难逃老道魔掌,却仍是不愿前往,大叫着道:“不行,不行,太吓人了,我不去!”见老道大手扣住,丝毫不见松懈,又喊道:“我肚子饿,饿的紧了!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老道却是嘿嘿一笑,知道他屁事儿多,但肚子饿却是真事,笑道:“那你有口福了,今日就让你开个荤,为师抓几条潭底大鱼,让你享享福”说罢这老道自己先是吧唧着馋嘴,似有人间美味,尽在眼前。

  定儿听得此言,肚子率先投降,腹部咕咕一阵乱响,神情好似呆了一般,傻笑道:“嘿嘿,烤鱼,烤鱼,嘿嘿。。。”尚在喝水的驴儿,闻言也是四蹄乱蹦,激动的吁吁乱叫,开心之极。

  只见那老道放开定儿,双手拨向潭水表面,霎那间一阵气水翻涌,潭水被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强行拨开,随后老道口中淡然说道“起”只见潭中深处三条大鱼,悬空而起,随后径直飞往岸边落下。这老道举手投足,云淡风轻,便捉了潭底的大鱼。这等惊天手段,寻常人见到怕是要以为遇着山里的神仙了!

  那老道静静走向鱼儿,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叨念着祈福往生一类的咒法,最后默然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就开始起锅烧火。

  定儿看那老道竟拿出了铁锅,立刻上前问道:“师傅,拿锅干啥,不是烤鱼吗”

  老道骂道:“你懂个球,一条炖汤,再烤两条,就知道烤烤烤,跟着为师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

  定儿瞬间老实巴交,一副维诺之相道:“师傅的手段惊为天人,厨艺自然超凡脱俗,徒儿愚昧,徒儿愚昧啊!”有这等口福,自是马匹乱拍。

  不多时,又是香气四溢,随后老道又起身飘向了密林之中,定儿见老道离去,赶紧偷摸上前,自是要先动手尝尝味道,那驴儿见此机会也是赶忙一同前去,待要上手,不远处便传来老道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

  吓得这孩童与这蠢驴,相顾一望,谁都不敢再动,安静坐在一旁。随后老道又飘身而至,见他手中采集了不少野菜,在那瀑布边缘随意冲刷了两下,三下五除二便丢进了铁锅,鱼汤的鲜味,愈发诱人,老道又拿出了灵魂之物,盐,相继洒向鱼汤和那插在树棍上的烤鱼。不得了,不得了,这味道尚未入口,闻着就要了半条命,那孩童猴急着搓起了小手,这蠢驴也是久未开荤,如痴如醉,一张驴嘴张开后,就未曾合上,口水淌了一地。

  待一切准备就绪,老道发话道:“吃”旁边两只馋虫闻声便动,却见老道拦下又道“吃,是可以尽管放开了吃,但是吃饱了,一会儿可得打坐”说着指向瀑布底下那块大石。

  定儿先是“啊”了一声,随即又立马陷入了美食的诱惑,痴痴的说道:“好好好,好吃,打坐,定儿一定打坐”

  老道这才放下阻拦的大手,这孩子和那头驴儿,面对美食当前,都已沦陷其中,狼吞虎咽,宛如那饿鬼。这孩童此番开荤,这等子事,当真是比那过年还要难得,五年来加上这次开荤,也不过三回。

  老道见他囫囵吞枣的样子,关切道:“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别被鱼骨头卡住了!”

  那定儿满嘴鱼肉,见老道这般劝说,含糊不清道:“是没人抢,是驴抢!”说罢又是双手不停,一只手举起烤鱼,另一手舀着鱼汤就往嘴里送。边上那驴,虽能闻人言,却也懒得理,自是专心啃着烤鱼。

  二人一驴,风卷残云,一扫而光,那定儿抱着肚子,瘫坐在地,嘴里慵懒惬意的说着:“哎呀,太舒服了”

  老道哼了一声,见他这副模样,也是想笑,立即提醒道:“记得过去打坐”

  定儿望了望那瀑布,心下骇人,却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唉了一声无奈道:“才吃饱喝足,就让我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随即双目一闭,好像在与这个世界告别,等会儿便要去赴死了一般。

  老道见他这副蠢样,便开口骂道:“有为师在,你怕个鸡毛啊”见那孩童恍若未闻,也懒得理,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竟是到底了,抓着酒葫芦往嘴里死命倒了倒,也只是滴了两滴酒水。老道一脸的扫兴,随即想到,那方人马,这么多汉子,定然携带酒水,等定儿打坐结束,就去抢上一坛!想到此处,冷不丁的嘿嘿一笑。

  定儿听得那老道骂他,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突然这般冷笑一声,是为何?这老道想干什么,这般阴笑,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手臂处已然寒毛竖起,斜眼望去,只见那老道一副憨态,不知道在偷乐个什么劲儿。心想完了,枉我天纵奇才,还未在这世间大显神通,今日就要归西了吗?

  老道却在这时说道:“行了,磨磨蹭蹭的,脱下衣物,速速过去”

  那定儿大叫一声,慌道:“啊,杀人啦,杀人啦。你这个老登,竟连我这小孩都不放过!老天爷,你开开眼啊”带着哭腔望着天空一字一句,模样甚是凄惨。

  老道见他失心疯了一般,自是为了他好,他却这副鬼样子,当真是怒极了,大声喝道:“放肆!”定儿立时被吓了一跳,脸色一青,多少年不见这老道发火,惊慌失措之下,已然不敢乱动。

  老道压下心中怒火,正言厉色道:“枉我一片苦心,你却成日嘻嘻哈哈。借这瀑布之力,正好稳固你体内乱窜的气劲,说不得便可破了九重境,一举到达化境!”

  定儿哪里知道师傅是这般意思,全然被那一声冷笑给吓着了。这会儿又被骂的凶了,心里想着,一开始不管不顾让自己独自前去迎敌。这会儿,为了这么点事就这般凶神恶煞,自己多大点的孩子,还非要逼着去那瀑布底下练功。这会儿已是双眼通红,眼泪不争气的大颗大颗往下落,嘟着嘴一言不发。

  老道刚说完就觉不对劲,见这孩子这副模样,当真是伤心至极。连忙软了下来,轻声说道:“唉,我的小祖宗诶,为师是真的为你好啊,都怪师傅,刚刚是师傅说话声音大了”说着竟是半跪着俯下身去抱那定儿,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甚是好笑。定儿却是一副“莫挨劳资”,转过身去强擦脸上泪水。

  老道更是郁闷,这会儿真是打不得骂不得,造了什么孽,自己这般厉害的高手,这五年来,竟全天伺候着这个小祖宗,真是难搞。虽无奈,那也得好好哄着供着。毕竟这娃娃,没了爹娘,身世凄惨,如今就剩自己这么个师傅可以依靠。打三岁开始跟着自己,从岐山出发,行了万里的路,就吃了万里的苦,连个马车都没坐过,本该是贵极人臣的命,却连个天字一号楼都没住过,想到此处也是哑然。见那小徒弟还是撅着个嘴,实在没办法了,又掏出两张银票来。

  老道拿着银票,在定儿眼前晃了晃,便陪笑道:“为师错了,为师那都是气话,你莫要生气啦,来,你看看”说着又晃了晃手中银票道:“百两一张呢,机会难得哟”

  这定儿也非是见钱眼开,虽然想买马车坐坐,但也知道这些银子在这老道身上迟早喝个精光,怕是日后要买馒头了,都得去讨,见他这副孙子样,又掏出银票,总算是气消了。默不作声的收下银票。

  老道看徒弟总算搭理自己了,也舒了一口气,一时也不提那打坐之事。只是轻声说道:“好徒儿,你天赋异禀,同境之下更是强过他人数倍,若是有朝一日”说到此处,那定儿随即转过头来,老道见他听得真切,又道:“若是达到化境,这天底之下,自是难逢敌手啊”说罢指了指那头驴儿。

  那唤作见雪的驴儿闻言,竟是吁了一声大惊失色。

  却见那定儿,眉笑颜开道:“那这秃驴,以后我定要天天骑它!”

  “吁,吁吁”急得见雪四蹄乱踢,口中吁吁乱叫,似要口吐人言,一颗大脑袋,极力往哪老道身上蹭来蹭去,那副模样,好似在求这多年相处的主人,以后定要好生护它。

  老道也是摸了摸它的驴脑袋瓜,说道:“跟着老夫吃香喝辣的,老夫都多年未曾骑过你了呢,你就让让这孩子,不行吗”那倔驴却是极不情愿,仍然一脸倔相。

  定儿却是对着见雪,安抚道:“好啦好啦,逗你玩的”这定儿的善良是天生的,从来对这些动物都是极为和善,平等对待,哪怕是些小鸡小鸭,他也是一视同仁,好像大家都是同类,你我都是一条生命,一般无二。

  老道见徒儿心绪平复,这才说道:“休息的也够久了,尽管去打坐,有为师在,就算天塌下来了,也由为师替你顶着”

  定儿这才脱去衣物,光溜溜的跳向瀑布中的大石,说不害怕那是假,可师傅就是天,师傅在旁,他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才一会儿功夫,这瀑布底下便坐着一个孩童,瀑布倾泻而下,水压极为可怖,此天地之力,区区肉体凡胎岂可抗之?可偏是这副肉身,却偏要逆天而行,老道自是不惧这瀑布之力,可这徒儿,此番抵御却是极其凶险,自然是护持左右,为其卸下七分之力。见他尚能安坐,便又收回一些力道,最终竟是让这徒儿撑起了五分水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老道见天色已晚,可徒儿仍然不动于色,这份毅力属实异于常人,莫说这才八岁的孩童,更是极为不易。默默赞许,便继续让他坚持。

  又过了一个时辰,此刻已是亥时,老道回想那仙逝的师傅曾说过“亥属阴六”坤之相,极阴,再观那定儿,此刻身体已有发颤之迹,立刻追加力道,为其抵御这瀑布的七分力道,这才见那徒儿身形恢复平静,定坐如山。

  用这种法子练功,当真是骇人听闻,这会儿若是让杨晋那方人马见着此状,估摸着也要吓坏。就这般定坐于瀑布中的定儿,体内劲气已然呈孱弱状,却已然奋力支撑。老道知其接近力竭,这徒儿已然熬过一夜,此刻已是次日清晨,卯时刚过,属阳四,心想差不多了,趁着阳气愈发浓郁,正好让定儿出来休整调息。

  只见那老道单手便截下瀑布,另一手便如探囊取物,径自将那定儿悬空托起,慢悠悠的落在,阳光照射之处。随即老道将其身上水珠蒸发殆尽,又附上衣物为其盖住身形。

  定儿这才缓过来,随即老道抬头望了望日头,阳气正足,轻声道:“不必起身,肆意而坐吧,不需刻意身势,自然的吸收天地之气便可。睡过去也无妨。”

  这孩子就这般熬了一夜,若非自己让他停下,依着这徒弟的性子,怕是只会死撑到底,老道怎会不心疼,当即唤来雪见那头驴儿,道:“你好生看着他,我去四周看看,能采摘些什么”老道自是去准备食材,也要看看周遭,有无可用之药,一并给那孩子补上一补。

  不多时,老道便又回到了瀑布之处,见那定儿仍在端坐,看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醒来。便将食材放在地上,又分出一些野果,驴儿自是知晓,这便是它的早饭。活了几十年也是懂事,知道那孩子尚在恢复,也是轻声咀嚼,不做打扰。

  却说杨晋那方人马也是朝着大瀑布之处前进,此时巳时刚过,日头愈发热烈,密林虽有树叶遮挡,算得上是阴凉,却也有些闷人。

  那祁老从马车中探出身来,朝着杨晋说道:“长风这孩子,应该也快醒来了。午时前寻一处地方扎营,让玲儿为其做些药膳”

  杨晋闻言回道:“祁老有心了,前面就快到大瀑布了,咱们正好休整一番”

  祁老又拿出一个玉瓶递向郑得先,说道:“郑先生,此药对外伤功效极佳,正好趁着午时换药”

  郑得先却是老脸一红,憨笑着说道:“祁老爷子,干脆叫我小郑吧,您可别喊我先生了,晚辈真是愧不敢当啊”

  大黑牛也是附和道:“啊对对对,喊小郑,以后就喊小郑”

  郑得先本就一本正经,听得那厮作怪,双眼一瞪。那大黑牛连忙收起那副憨态,立时襟坐正危,小声说道:“老爷子,以后就喊我小牛,小黑也可以”

  祁老被逗得一乐,笑着说道:“好吧好吧,小郑啊,你莫怪老爷子多嘴。老夫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郑得先立即回道:“老爷子,但说无妨”

  祁老随即问道:“那日你见到魏王之子,可是想着替那孩子报仇雪恨?”

  郑得先回道:“那是自然,可惜那真人不愿我等侍奉旧主之子,也是实属无奈啊”

  祁老又说道:“这人生的道路,千条万条,自然是活得自在,最是快活。你觉着那孩子快活吗”

  郑得先自然明白祁老这番意思,竟是要劝其放手。沉思了片刻,仍是反驳道:“魏王惨遭灭门,我这帮人的生死兄弟也相继被屠,魏王有恩于我等,但凡有口气在,定要为他们报仇!”说罢双眼血丝冒起,一股愤恨之意油然而生。

  祁老见他执念深重,却还是轻声说道:“若有朝一日,你们终于屠尽那些恶人,大仇得报之后,又该何去何从,你可曾想过”随即又道:“这世上之人,你争我夺,最后还不是两眼一闭,什么都带不走”

  “那也得叫他们血债血偿”那大黑牛愤愤道来。

  祁老叹了一声道:“那位真人,那日也曾说过,他只想这孩子活得快活些,有些事莫要强求,正所谓,木强则折。唉。”又道:“老夫也知道劝你们放下,自也是在强求。”

  郑得先也明白,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若是无能为力,还要这般执拗,最后也是枉然。随即回道:“祁老爷子,我明白了。”

  祁老当即问道:“真的明白了?”祁老此番言辞真情实意,关心之意显而易见。

  郑得先叹了一声,又回道:“这五年来,带着这帮兄弟,背负叛军之名,莫说报仇雪恨了,倘若真的被坤朝盯上,怕是这帮弟兄的性命都要交代了”

  祁老回道:“有朝一日,倘若可以快意恩仇,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无能为力,那不也得像那孩子一般好好活着,不是吗”

  郑得先已然心领神会,随即平静的说道:“若那孩子,有朝一日,举兵讨伐。我自该第一个站出来。除此之外,郑某也要对得起这帮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总不能让他们这辈子就跟着我颠沛流离于世。祁老爷子,是这个意思吧?”

  祁老此刻已是泪目,一双老手握住了郑得先,煽然道:“小郑啊,这世上不平之事,实在太多了,你能这样想,老夫心里就放心咯”

  杨晋也随即附道:“郑老弟,若是不嫌弃,此番取得药引,便与我们一同回庙余镇吧,日子还长着呢,咱先一起回去,以后的事咱以后再说!”说罢,一双温热的大手也是搭向那郑得先肩头,这份热忱也顺着肩头,传至郑得先的心底。

  郑得先此际,喉中哽咽,双目湿润,望着天际,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那大黑牛也不是聋子,听了这些话,早已经是,猛男落泪。随即振振有词道:“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皆是一阵错愕,那郑得先望着黑牛老弟,心想这厮怎得开始咬文嚼字了,莫不是脑子真的生了病,一时竟是语塞。

  那大黑牛,操起大手抹了把眼泪,擤了擤鼻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又义正言辞道:“咋了啊,都看着俺干啥,俺说错了吗”

  祁老先是一笑,随即温和道:“没错,没错,黑牛说得极为在理”随后众人便是一片欢声笑语。

  却是轮到那大黑牛一脸错愕道:“这几个字,俺黑牛,是真心喜欢,俺偷摸背了好久,背的俺,都快去了半条命哩!绝不可能错!”

  玲儿那悦耳的笑声,清脆如铃,随后又轻声安抚道:“黑牛大叔,真的没有错半个字,此情此景,黑牛大叔才配得上是学富五车呢”

  那大黑牛,嘿嘿一笑道:“小菩萨啊,借你吉言啊,俺黑牛要是哪天有五车之多的财富,定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