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被打的当天傍晚时分,楚州知府刘召良正躺在他的官邸内厅的卧榻上休息,旁边一个侍女在一颗接一颗地往他嘴里喂葡萄,李知事回来后在外室道:“大人。”
“进来说吧。”
李知事进入内厅,弯腰叫了声:“大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税银收上来了没有啊?”
“遇到点麻烦。”
“究竟是什么人敢不交税银啊?”
“禀大人,是一个卖馄饨的老头。”
“一个老头你都搞不定。”
“大人,此事恐怕还有后文呐!”
“什么意思?”
“有一对男女从中作梗,所以就……”
“一对男女?什么来头?”
“看不出什么来头啊。”
“什么来头看不出来?”
“应该是一对夫妻。”
“废话!”
“这对夫妻看着不像一般人啊。”
“不像一般人?”
“对啊,跟我理论时还谈到太祖帝,在谈到太祖帝时还作了朝圣礼,怀疑是京都来的,还知道你的姓名。”
“京都来的?还知道本府的名字?京都来的怎么会跟本府作对?京都还有不是相爷的人?”
“我也奇怪啊,京都来的怎么不认识大人您呢。”
“可有派人打探?”
“派是派了,后面又跟丢了。”
“废物,跟个人都能跟丢。”
“哦,对了,他还说要来拜访您。”
“要来拜访本府,可有检查他的敕牒。”
李知事这才想到,如果是京都派来的肯定持有敕牒,当时并没有想到这点,但他不会承认自己疏忽,道:“下官有罪,当时以为他就是从京都来的,不敢啊。”
“废物,你也是个废物。”
“下官该死。”
“那他说的拜访是什么意思呢?”
李知事腹诽着:‘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到底什么意思只有去问说话的人了。
正犹疑着,有人进来禀告,“大人,外面有个自称京都蔡公子的要见大人。”
“京都蔡公子?”
说完这五个字,刘知府猛然面露喜色道:“快请,哦不,本府亲自去迎。”
前厅,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端坐在椅子上。
刘知府一见到此人就弯腰行礼道:“见过蔡公子。”
李知事一脸懵,刘知府怎会对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如此恭敬,不由得也跟着行礼。
蔡公子只是“嗯”了一句。
“蔡公子,内厅请,”
到了内厅入座,刘知府招呼下人:“快上茶,”又踢了下人一脚,“没眼力见的东西。”
不一会茶来了,蔡公子端起茶杯闻了闻后放下,道:“刘知府,你这楚州府当真是不错啊,这茶是顶级的云南母树大红袍吧?”
“是,是一个商人送来的。”
“送了不少吧,这么好的东西,干爹都不一定能得到,你却管饱。”
“相爷的恩情,属下时刻铭记于心。”
“知道就好。”
“蔡公子远道而来,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准备宴席为蔡公子洗尘。”
“不必了,我此次来交代完事情就走。”
“这么急?”
“是的。”
“蔡公子,相爷近来可好?”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还请蔡公子明示。”
“干爹最近生了一场怪病。”
“啊?什么样的怪病?严重否?”
“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还挺严重。”
“可有找郎中啊?”
“郎中能医好还叫怪病吗?”
“京都有不少名医,也都…?”
“所以才叫怪病。”
“此次蔡公子驾临楚州,就是为相爷寻找名医名药而来的?我这有几根百年山参,能否有用?”
“干爹还缺你几根山参?”
“那…?”
“我此次到楚州,一是干爹有重要事情交代与你,二是来过问泽水县何守道被杀一案。”
“蔡公子放心,泽水县的事情属下已命人去查了。”
“何守道的身份刘大人已经知晓了吧?”
“属下知晓。”
“皇上也过问了此事,毕竟五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
“属下明白。”
“皇上已督促沈炼亲办此案,怕是明日就会来到楚州城。”
“锦衣卫那个魔头沈炼?”
“以沈炼的作风,他一定会先查黄金的来历,干爹的意思是不阻不帮不认,咬死不认。”
“是,属下明白。”
“还有一件事。”说完看了一眼李知事,刘召良立即明白蔡公子的意思,道:“这是李牟李知事,虽才能平平但绝对信得过。”
蔡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刘召良,道:“这是干爹的亲笔密函,干爹特意口头交代,密函中的内容你楚州府绝不能超过三个人知晓此事。”
“属下明白。”
“好,事情交代完了,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是”
目送蔡公子离开后,刘召良打开了那封信,看了半天。
李牟李知事不明所以,一封信要看这么久?上前问道:“信中所为何事?”
刘召良看着李牟,道:“相爷要我给他搜罗一名容貌绝伦的女子送上去,而且还要快。”
“容貌绝伦的女子?”
“到底什么样的容貌才算绝伦呢?”
命运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拥有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也一定会失去其它重要的东西,二者不可同得。
李牟一下就想到了纪芙,“大人,我知道一人。”
“谁?”
“就是那卖馄饨老头的女儿。”
“当真容貌绝伦?”
“绝对绝伦,在楚州城我还从没见过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尽快弄来。”
人性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向善之人心中一片光明,向恶之人心中一片漆黑,二者也是不可兼同。
在这个知府大人的眼里,别人是蝼蚁,是一样东西。
缘分也是很奇妙的,这场充满罪恶的对话现场还有第四个人,院子中一颗长得甚是茂盛的树上藏着一个黑衣人。
或许那黑衣人实在是不耻一个堂堂知府衙门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平民百姓。
就在知府的话音刚落,黑衣人打出了一柄飞刀,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宠溺他还是黑衣人的技术不行,飞刀擦过知府大人的脖子钉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知府大人“啊”一声惨叫,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李知事吓得脸色惨白,僵在椅子上浑身打颤。
李知事回过神来后立即叫道:“快,快去叫郎中。”
知府衙门肯定有驻府郎中,不一会郎中来了查看伤势后将知府大人的脖子包成了一个木乃伊。
李牟这才注意到墙上的飞刀,飞刀裹着一块布钉在墙上,上前拔了下来,打开布块上面几个红色的字:“欺楚州百姓者死”,木制刀柄上赫然刻着“四合社”三个字。
知府大人和李知事同时惊声道:“四合社?!”
李牟心有余悸道:“这四合社不是早铲除了吗?”
刘知府声颤着道:“谁跟你说铲除了,连他们的老巢在哪都不知道,怎么铲除!?”
“上次大围剿不是说铲除了吗?”
“上次围剿只是重创了四合社而已。”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盯上咱们了。”
李知事接话道:“可我们才刚到楚州不到一个月,四合社怎么知道楚州换人了?以前童知府在任时,楚州城从没有出现过四合社的人啊。”
“现在定是知道了特意针对我们了。”
“大人,我怀疑那一男一女就是四合社的。”
“可有证据?”
“听那牛捕头说两人都有武功在身。”
“看来是了,或许这就是其说的‘拜访’,这样看来,泽水县的事也是四合社所为了。”
“那眼下这事如何推进?”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拍了拍桌上的布块又说道:“中午出的事,晚上就来了这个,显然是四合社为那女子出的头啊。”
“那税银的事也不管了?”
这话问得让刘知府来气,一脚踢了过去,“你是蠢吗?还想着税银,你嫌命长吗?”拿起桌上的布块在李知事眼前晃了晃,“这是索命的阎王,惹不起,懂吗?”
“大人,此事尽快提上日程为好呀,大人你就没想过吗,相爷要的绝不只是一名啊,相爷门生遍布,不会只从楚州城找吧,要是别人完成了你还没开始…”
“对对对,你说的对,绝不是只一名,但…,”贼眼咕噜噜转后又道:“先派人盯住馄饨摊,摸清那老头家的情况,此事绝不能硬来,单四合社就难对付,何况还有个沈炼要来。”
“大人想得周到。”
“铁无疾还没回来吗?”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把这事跟铁无疾说了。”
“铁无疾能信得过吗?他可是只知道抓贼,对一些事他一直对你有异议啊。”
“铁无疾一直想往上爬,他要是知道是相爷的事,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目前也只有他可用,这是相爷的秘事,找到人后是要秘密送进京的,也只有他才能完成。”
此时,楚州城中心大街上的一家豪华客栈内,二楼靠里的一间上房里,住着一对夫妻,正是在老纪馄饨摊上的那对夫妻。
男人在给女人揉肩,女人闭着眼睛在享受。
少时,男人问道:“舒服吗?”
女人答道:“舒服,你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当然,特意为你学的。”男人得意的笑答道。
“贫嘴,我看你是拿这当借口特意去拜柳菁菁这个师父的吧!”
“你看你,又来了。”
“别不承认,柳菁菁这个人,又漂亮又妩媚,是个男人都喜欢,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
“行了行了,这个话题跟你永远说不明白,不说了。”
“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过那个念头?”
“没有。”男人依旧耐心回道。
“谁信。”
“你还真得信,我对她只有仰慕没有爱慕,你知不知道仰慕跟爱慕是有区别的?”
“不知道,说来听听!”
“仰慕是对一个人的尊敬,当一个人达到一定的高度,只能去仰慕她,要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去爱慕反倒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像她这样的女人,早已是超脱俗尘的存在,男女之情对她而言,早已是凡夫俗子间的游戏。”
“说得好像你也已经超脱俗尘了。”
“呵呵,我可没那个境界,我就是一凡夫俗子,你的凡夫俗子。”说罢在女人脸上亲了一口。
女人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娇柔的嗔道:“讨厌。”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男人回头道:“回来了。”说罢移步窗边打开了窗户。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鬼魅般的飘进了屋内,这轻功已属一等一般的存在。
男人问道:“办好了吗?”
黑衣人扯下面罩,是那白天在馄饨摊上,群众里第一个带头起哄的汉子,道:“办是办了。”
“什么叫办是办了?”
“属下照您的吩咐办了,不过我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
“他们说要把那个卖馄饨的小娘子弄去严嵩府上,还有沈炼要来了。”
女人听后起身急道:“那小娘子岂不有危险?”
“夫人先不要急,弄清楚再说。”
“我能不急吗,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不急不急。”
“不行,这孩子得救得保护起来,这么好的姑娘,我还希望给泺儿当媳妇呢?”
“这一下又说到哪里去了,两个都还是孩子。”
“什么孩子,我嫁你时不也才16岁啊,我告诉你啊,你不救我救。”
“好好好,救,救,但目前也只能静观其变,沈炼要来早在预料之中,皇帝老儿肯定会要沈炼来办此事,陈果,黄金藏好没有?”
“藏好了。”
“好,从现在开始,告诉兄弟们别再做事了。”
“好”
“回去吧”
“好,”正要走突然又道:“我还看见一个人。”
“谁?”
“铁无疾。”
“铁无疾?他怎么也做了朝廷鹰犬。”
“他已在泽水县蹲了三天了。”
这时女人说道:“这有什么奇怪,四大名捕铁家后人,本就是做这个的。”
“以前我还觉得他是一个有正义有抱负的人想发展他呢,他没发现什么吧?”
“没有,他能发现什么,草包一个。”
女人道:“什么抱负,分不清忠奸善恶,愚忠走狗一个,我早就说过此人不是一路人早晚是对头你还不信。”
“他好歹是你的师兄。”
“我没有他这样的师兄,为了出人头地竟给仇人下跪。”
“好了好了不说了,陈果你先回去吧。”
“好,走了。”
说完一溜烟的跳出窗户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