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茂才？”张还真有些错愕，望着吴怀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重。

　　魁首者，乃是同辈中才华居第一的人。

　　殿试魁首，进士第一是状元，乡试魁首，举人第一是解元，院试魁首，秀才第一是茂才。

　　县，府，州，大魏占据半壁天下，亦不过北地三十六州。

　　一州读书人，三年内才有一个茂才，那是有真才实学的，中举人不在话下，甚至能摸到进士最后几名。

　　这样的人，为何蛰伏山村，开设私塾，与稚童为伍。

　　“一辈子的茂才有甚用。”吴怀民自嘲一声，抬头眺望一轮明月，清冷月光倒映而来，眼底尽是惆怅，寂寥无言。

　　“先生是与世家有怨，还是与宗门有仇？”

　　张还真瞬间秒懂，吴怀民有才能，不去科举入仕，名列人榜，反而沦落乡村，只怕是得罪了大人物，遭到打压。

　　“宗门大派走的是潜心修行，积攒名望的路子，待到跃身天地人三榜，自有天子征辟授官，与科举之路何干。”

　　吴怀民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只恨世家门阀，高居朝堂，钟鸣鼎食，世代公卿，可承荫，能察举，却还要把科举的路子也占了去。”

　　科举之制，方兴未艾，在前朝才初具雏形，无论北魏南梁，科举选官并非唯一途径，依旧有察举，征辟，承荫等等传统。

　　四品以上官员，三公九卿，太守刺史，列侯诸王，皆可向朝廷举荐人才，是谓察举。

　　察举制演化多年，已经成了世家大族内部的游戏，表面上看起来公平，实则今日你举荐我的儿子，明天我推荐你的侄儿，名额早已经分配好。

　　相对于自下而上的察举制，征辟，是一种自上而下选拔官吏制度，是天子征召名望显赫的人士出来做官。

　　这是朝廷拉拢各路强者，九州高人，宗门大派的手段。

　　征辟的对象，往往是天地人三榜上的高手，将这些具备伟力的高手，拉拢进入朝廷体系之中，授予高官厚禄，避免他们造反。

　　这条路是给真正有才华的人走的，世家大派不缺资源，只要弟子本身争气，天赋不错，天榜难上，地榜常有，人榜代代存。

　　至于纨绔子弟，名声败坏，又无实力，走不了察举与征辟，便只能老老实实恩荫授官，混吃等死。

　　承荫是脱胎于袭爵的制度，是朝廷拉拢官员，安抚人心的手段，祖辈、父辈的地位而使得子孙后辈在入学、入仕等方面享受特殊待遇。

　　从四品官员子嗣，可入国子监读书，在其父死后，授予从九品官职，从三品官员子嗣，授从八品官职，以此类推。

　　有这三条路在，世家大派与平民百姓就存在天壤之别，世家弟子便是白痴蠢货，一生过得也比寒门天才，平民人杰强。

　　他们的起点，便是平民百姓奋斗一生的终点。

　　曾有北魏宰相公然讥讽道：“朝廷显官，须是公卿子弟。何者?血统高贵，天赋神通，智慧聪明，不同凡人，自小便习举业，自熟朝廷间事，台阁仪范，班行准则，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后，始得一班一级，固不能熟习也。”

　　按照大魏风气，世家子只需在家练武读书，修仙拜佛，待到修为有成，境界入品，便可拜官授职，无需参加科举。

　　甚至有些极端的世家，看不起科举之路，认为古老的察举定品，才是上流。

　　按照道理来说，与平民百姓竞争科举名额，多是寒门子弟，真正的世家门阀鲜有参加科举的。

　　吴怀民是如何在科举上，得罪世家门阀？

　　张还真带着一丝不解，小心翼翼地打探，生怕触碰吴秀才的痛点。

　　不料，吴怀民骤然起身，眺望窗外明月，冷笑一声道：“世家门阀看不上科举入仕的路子，却，贪恋那科举扬名的声望，欲借此青史留名，显赫于世。”

　　“当年我不懂其中潜规则，夺了那崔家子视为囊中之物的茂才，这才被其记恨上。”

　　“崔家，果真是世家十三。”张还真心神一凛，九州天下，修行繁荣，帮派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能挺过百年少之又少，能执掌天下牛耳，也只有那么几家，平民百姓都知晓，街头巷尾都在传唱。

　　三道四佛，天下六派，世家十三，五方魔教。

　　北魏崇道，方仙道与太上道并立，佛门大派唯有大林寺，但，三大剑宗皆在北方，剑道昌盛，使得大魏江湖儿郎出行必配剑。

　　世家十三，北地五姓，南方七望，皆是源远流长，据说是上古神人血脉，天赋神通。

　　清河崔氏正是其中之一，其家主乃是地榜第七十二名的宗师崔浩，绰号浩然正气，位列北魏政事堂，拜司徒，封东郡公。

　　顿了顿，回首望向张还真，吴怀民似乎想起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殷切地叮咛：“你莫要学我，蹉跎十年，为一时心气去争科举魁首，结果坏了前程。县府二试的案首还则罢了，年年都有考试，无关紧要，再往后……绝非平民弟子能觊觎的。”

　　“你天赋不错，若能暂避世家锋芒，说不定能大器晚成。”

　　这般科举艰辛，非亲身经历者，不能洞察其中奥秘，吴怀民今日吐露隐秘，一方面是赏识张还真，另外一方面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昔日的自己，不想第二个民间才子再遭遇厄难。

　　张还真神色肃然，察觉到吴怀民这一刻是真心吐露，口口相传，顿时起身行大礼，遥遥一拜道：“多谢先生解惑！”

　　吴怀民顿时避开，摇了摇头，正色道：“我非汝师，如何能受你如此大礼。”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张还真借用韩愈之言，会心一笑，再行一礼道：“今日吴先生，便是我解惑之师！”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此言大妙，还真，你亦是我一言之师。”吴怀民抚掌大笑，不再避开，坦然受了一礼。

　　师徒一成，气运牵连，五德再生变化，冥冥之中浮现几粒黑白光点，缠绕两人许久，最终落入命格中。

　　【命主：张还真】

　　【位格：文童（红）（契合度：20.3%）】

　　【气运：阴德（+3）福德（+12）功德（0）+圣德（+5）+道德（0.3）=20.3】

　　福德者，福报己身。

　　道德者，教化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