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神魂归位时巨大的眩晕感让姜衍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再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命邙九峰宛如修罗场般的尸山血海，当即便是差点吐了出来。

　　不敢怠慢，他立即紧咬牙关，凝神屏气，强忍着把已经憋到嗓子眼的呕吐物压了下去。

　　想到刚才自己神魂出窍后的所见所闻，姜衍一阵茫然。

　　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是中了那神秘少女的幻术。

　　可今日柳静成真那空洞的眼神和诡异的状态，不禁让姜衍心生了几分怀疑，再联想起二人那似是没了神魂的躯壳。

　　姜衍发觉自己对宗门的信任，竟是出现了些许动摇。

　　姜衍同样也厘不清那神秘少女究竟有何目的，只觉她所施展的通天手段，令自己心悸不已。

　　“刚才你也看到了，嘻嘻。”

　　“落入这等邪门恶宗手中，道友你就自求多福吧。”

　　少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笑声吓了正在发怔的姜衍一跳，恼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任凭姜衍如何发问，少女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不再回答一句。

　　随着命长空收回威压，姜衍终于是如释重负。

　　破烂不堪的衣衫湿涔涔的，汗液浸湿了本已干涸的血痂，片片暗红。

　　一直紧绷的肌肉稍一松弛，酸痛感便如潮水般袭来。

　　姜衍深吸了几口气，外界压力的骤然消失引得他耳膜阵阵鼓胀瘙痒。

　　......

　　眼见记忆玉牌破碎凝聚而成的图像已然真切，命长空微微颔首，缓缓道：

　　“今日，召我宗各门弟子长老齐聚此处，其中缘由想必诸位业已知晓。”

　　“中州四大势力中，唯我命邙宗不计出身，不问血脉，广收天下寒门修士！”

　　“对于宗内各门各姓弟子，虽不能尽善尽美，但也尽力做到一视同仁。”

　　“此乃命邙立宗之本！”

　　命长空的声音从容威严，不容置疑。

　　“空中这道光影，是我命邙圣子遇袭当天的记忆影像。”

　　“此案中是否存在冤屈，诸位看过后，心中自会有所定夺。”

　　......

　　“嘁，这些话也就骗骗鬼啦，谁若信他，小命怕是保不住咯。”

　　沉寂许久的神秘少女忽的又是冒出这么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

　　姜衍对于少女的神出鬼没，有些不爽：

　　“真的很吓人！”

　　少女听罢，只是咯咯一笑，便不做声了。

　　姜衍仰起身，望向半空中那记忆影像所在的位置，视线略过命邙九峰时，短暂的停留了几秒。

　　不知为何，眼前的青山绿水，总觉得像是沾染上了难以祛除的点点血污。

　　......

　　“看，那图像动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众多弟子们边看边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漆黑一片的画面，如一口深渊般悬在半空中。

　　「“起！”」

　　「一声低喝，打破了周遭死一般的寂静，真气在空气中涌动的呼啸声响起，照亮了面前三十余尺的空间，而光芒之外，依旧是被重重黑暗淹没。」

　　「“是片矿脉么...”」

　　「真气照亮的范围内，皆是布满坚硬突触的黝黑物体，发出类似黑曜石般的晦暗光泽。」

　　「暗金色的纹路穿行在一个个突触的沟壑间。这些黑色物质连成一片，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倒是小瞧了这空间的大小了啊。”喃喃低语间，更为庞大的真气肆意宣泄而出，驱散了无边的黑暗。」

　　......

　　影像中被照亮的一方巨大岩洞，徐徐出现在了一众命邙弟子眼前。

　　“是命神风的声音。”

　　影像中的场景，姜衍再熟悉不过了。

　　作为亲历者的他，已是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何等恐怖的存在。

　　「“竟如此之高...这怕是有二三百丈了。”命神风仰头丈量着洞顶的高度，自语道：“这一次的空间，又变成洞窟了么，有意思。”」

　　「视线下移，命神风也是看清了洞穴下方的地貌，自己所站着的岩石地面，只是这洞窟底部极小的一隅。」

　　「而绝大部分空间，皆是被先前所看的那种未知的黑色物质所占据，黑色物质中间微微隆起，此刻正缓慢地起伏着。」

　　「“谁！”」

　　正在打量着周围环境的命神风，似是感觉有人进入了这方空间，视线猛地一转。

　　一脸警惕、手握长剑的姜衍，自洞窟入口的迷雾中，缓缓走进了影像画面。

　　“真是他？”

　　“现在只有姜衍和圣子在一起，他的嫌疑确实很大。”

　　“不好说，耐心往下看吧。”

　　姜衍的出现引发了人群沸沸扬扬的议论。

　　一些原本对此事态度模棱两可的弟子，此时也是狐疑了起来。

　　「看到姜衍，命神风戒备的真气平复了下来，冷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外门首席姜衍，见过圣子。”」

　　「姜衍赶忙收起佩剑，抱拳道：“离开上一方空间时，走进了一团迷雾，等再出来，就到了此处。”」

　　「“你们小队其他人呢？”命神风语气依旧冰冷。」

　　「“禀圣子，进入秘境后不久，大家便是在这重重迷雾中陆续走散了。”」

　　「命神风冷笑道：“一群废物！”」

　　「皱了皱眉，姜衍没有吭声，只是静静抱拳站着。」

　　「“认得这片黑色的东西么？”」

　　「姜衍向前走了几步，望着那片绵延不绝，不断起伏的黑色，迟疑片刻，道：“我未曾见过此物。”」

　　「“出手试试，探探究竟。”」

　　「姜衍神色有些迟疑，含声道：“回圣子，我等对此物都不甚了解，贸然行动，只怕会有凶险。”」

　　「“呵呵...”」

　　「命神风笑声中带着几分残忍，一字一句道：“所以，才要让你出手啊。”」

　　......

　　看到这里，姜衍内心一阵懊悔。

　　如果当初自己能想想办法，同这傻X斡旋一番，是否就不会落得今天这番境地。

　　命长空挑了挑眉，儿子这般行事风格，倒是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但让命邙宗弟子们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在自己刚刚一番慷慨陈词后，脸上当即是有些挂不住。

　　「姜衍脸色一阵纠结，犹豫片刻，一个闪身到了那片黑色物质边缘，右手真气流转，一柄长剑便是握在了手中。」

　　「“用全力。”命神风命令道。」

　　「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剑身，长剑微微震动，发出亢奋的剑鸣。」

　　「神色一肃，姜衍左手掐诀施展出护身武技，随即身形一转，右手腕部一抖，将长剑掷向空中。」

　　「身法几乎同时催动，脚下一个虚幻，姜衍便是闪身到了剑旁。」

　　「重新抓住剑柄，一股更为菁纯锐利的火属性真气爆出，将剑刃前段裹上令人心悸的烈焰，炽热的高温让周遭的空间阵阵扭曲。」

　　「姜衍一声爆喝，携剑向地面劈下。」

　　「“断玉！”」

　　「“此般威势，这外门首席倒真有几分本事，”命神风一声赞叹，语气中却似有一丝莫名的贪婪。」

　　「轰！」

　　「猛烈的斩击在黑色物质表面掀起了浓厚的烟尘，忽的，一道清脆尖锐的声音响起。」

　　「锵！」

　　「在命神风与姜衍惊愕的注视下，破碎的金属残片从还未散去的浓烟中倒飞而出。」

　　「剑，碎了...」

　　「命神风又气又好笑：“外门给首席弟子配的，也是这种破铜烂铁吗？”」

　　「姜衍脸上有些尴尬，正欲答话，不料地面却是突然间狂震了起来。」

　　「隆隆隆...」

　　「整片空间剧烈的晃动着，命神风双臂在面前一个交叉，一道真气屏障生成，抵挡着扑面而来的狂暴气流与洞顶漱漱落下的砂石。」

　　「黑色物质周围的暴动更为恐怖，幸是在攻击前便施展了防御武技，姜衍虽是狼狈，却也稳住了身形。」

　　陡然而至的异变另嗡嗡着的的人群登时寂静下来，纷纷瞪圆了双眼，生怕漏过一寸画面。

　　「约莫数十息的功夫，震颤终于是平息了下来。」

　　「弥漫的烟尘缓缓散去，两道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命神风与姜衍赫然发现，面前无边的黑色物质，竟已是整体隆起了数十丈有余，而脚下的岩石地面，咔嚓嚓一阵脆响，正急速龟裂开来。」

　　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倏的在天地间炸响。

　　巨大的音波以半空中的影像为中心，席卷了山脚下的每一寸空间，九峰山涧也是回荡着令人心惊的余音。

　　音波携起的劲风肆虐的扫过人群，一些修为较弱的弟子，直接是被掀坐在地上。

　　「满月、碎石、拉出光轨的暗金纹路...」

　　「倒飞的人影、灿金、夜空...」

　　「越来越近的溃裂岩面、一片漆黑、撕裂的衣袍...」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般扭曲的画面不断交替出现，尖锐的气流音夹杂着低沉的“咕咯咯”声充斥耳边。」

　　「“砰”的落地声响起，窄了几分的视线晃了晃，最终定格在了满月高悬的暗蓝色夜空。」

　　“圣子这是，被...被炸飞了？”

　　一名弟子颤抖的声音在沉默的人群中不合时宜的响起，许久未有人回应。

　　「“呃...”」

　　「坠落地面的命神风吃痛呻吟，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许久才艰难地直起身子。」

　　「一道真气自不远处那堆碎石中爆出，衣袍破烂不堪的姜衍爬了出来，脸上鲜血泥土混作一团，好不狼狈。」

　　「“方才那...”」

　　「命神风声音却忽的一滞。」

　　「只见姜衍背后滚滚烟尘里，缓缓探出了两轮巨大如烈日般灿金色的浑圆。」

　　「耀眼的光芒将姜衍渺小的身影映成了黑黢黢的人形轮廓，边缘虚幻的扭曲。」

　　「呼...」

　　「黑暗中响起了沉闷的呼气声。」

　　「一阵气流吹散了烟尘，命神风定睛望去，那两团逐渐清晰起来的刺目的金光中，各有一道垂直着的柳叶状黑色裂口。」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命神风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那是...

　　一对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