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谢警官：

　　您好。

　　这封自首信，来自一个连续杀害十五人的凶手。

　　5 月 12 日，晴。

　　我背着赵祉涵和吴和裕，恢复了他们所有已删除的微信聊天记录，以找到当年的真相，却意外发现了赵祉涵和宋扬清的不轨之情。

　　5 月 14 日，晴。

　　我用邮箱把宋扬清和赵祉涵的聊天记录匿名发给了吴和裕，希望他会有所作为。

　　5 月 16 日，阴。

　　我趁赵祉涵不在的时候打开了她的手机，设置屏幕自动休眠时间为十分钟后，点开了她和宋扬清的聊天记录，调到了最直白露骨的一部分。做好这一切后，我把手机放在厨台上，三分钟后吴和裕一进去就能看见。

　　一个人怎么能懦弱到这个地步，九年过去为什么能毫无长进。他的确看到了，但他只是攥紧了拳，默默把手机锁屏。

　　指望吴和裕和宋扬清鹬蚌相争是行不通了，我还是得亲自动手。

　　6 月 11 日，晴。

　　农药的味道实在是太过明显，且所需用量大，容易查到购买记录，不宜使用。

　　正当我在考虑自制毒药的时候，看到赵祉涵带回来的试剂瓶里恰好有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

　　化学系的各位，请用你们最熟悉的化学药品来偿还吧。

　　深夜，我带着塑胶手套，从试剂瓶中倒出了一部分三氧/化二砷，并用一张实验用纸将其包好，夹到了我的书本当中。他们两个很少碰我的书本，因此我的秘密并没有被发现。

　　6 月 13 日，晴转多云。

　　赵祉涵开始做实验了，但她并没有注意到□□的减少。

　　可惜了，你这次的实验也要失败了。

　　因为我加入了少量的氯化钠粉末，不然少得太多容易被察觉到。

　　就像你当年调换别人的药品一样。

　　6 月 16 日，阴。

　　我趁着吴和裕工作的时候，以下楼买文具的借口出门买了两张电话卡，并用其注册了两个微信账号。

　　通过观察赵祉涵和吴和裕的好友列表，我找到了宋扬清和他们的另一位同学张硕的账号。我模仿二人的头像、网名和个性签名，并在微信号中加入了不易被重视的下划线，伪造了“ 假宋扬清” 和“ 假张硕” 。

　　我以张硕的名义，添加了宋扬清微信，并以毕业八周年的名义，提议举办一场同学聚会。

　　“咱没必要找那些没什么出息的同学，就找那些当时跟咱关系不错，现在又有头有脸的人就行，不然对咱也没什么帮助。你看我整理的名单，这上面的人我都查过了，目前都有不错的职业和前景。”

　　“还是咱班长聪明，我确实是想认识认识这些大人物来扩展下人脉。但我人微言轻的没什么号召力，比不过咱飞黄腾达的大班长。放心，您组织请客，我出钱。”

　　“哎哎，那就这么说定了，您去邀请就行，地址什么的我来准备布置。” 果然人是经不住吹嘘追捧的，跟当年一样的骄傲虚荣。

　　我又以宋扬清的名义，添加了张硕微信，并邀请他来参加。这样一来，才能防止穿帮。

　　好戏要开场了。

　　6 月 17 日，大雨。

　　我趴在窗上等着赵祉涵回家，但并不是因为心疼她。

　　等了一天，宋扬清始终没给吴和裕发来邀请。也是，他那么喜欢赵祉涵又那么恨吴和裕，怎么会让吴和裕出现在同学聚会上，但吴和裕必须去。

　　按照宋扬清和赵祉涵地下情人的关系，赵祉涵应该已经收到同学聚会的邀请了。

　　因为上午宋扬清给“ 张硕”发微信，让“ 张硕” 安排一下孩子的吃食和房间。我猜，他是为了我。

　　非常感谢你为你自己的死亡安排得如此周密。

　　果不其然，当我去楼下接赵祉涵的时候，她问我愿不愿意周六和他们参加聚会，在我假装犹豫后，她安慰我说那里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我便答应了下来，但央求赵祉涵能把吴和裕也带过去。

　　“ 爸爸也去吗？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嘛！”

　　一家三口，就应该整整齐齐。

　　6 月 19 日，大雨转小雨。

　　今天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三瓶红酒。

　　听吴和裕跟赵祉涵商量说，这是劣质红酒装在仿造的正品瓶子里，充个面子。

　　正好，把药溶在酒里的可行性更高，不然我还要费心思进厨房。

　　感谢你的虚荣心为自己的死亡加快进程。

　　6 月 20 日，小雨。

　　趁赵祉涵不注意，我看了一眼她和宋扬清的对话框。

　　“我带了三瓶红酒，不是特别正宗，你记得别喝啊。” 原来你也会心虚，不敢让宋扬清知道吴和裕也去啊。

　　不喝吗？那你和吴和裕也别喝了。

　　你们三个恶人，本就不应该死得这么容易。

　　6 月 21 日，阴。

　　我带着家里一个一人高的大熊娃娃去小区里玩，实际上只是来到了楼下的楼梯间。

　　装修的楼梯间真的又黑又窄，几天前我就在这个地方差点摔倒。

　　这样的环境，太适合一场意外了。

　　我竖起了一根木梁，上面带有两根竖起的钉子。

　　我把大熊娃娃放在楼梯上，逐个台阶试高度，以确定人在哪个台阶上摔倒后会正好把头颈部插到身后的钉子上。

　　三、二、一。

　　娃娃向后仰，扎在了那根钉子上。

　　成功了，我将其拔出来，掉出了几团棉花。我将棉花重新塞进去，转身带着大熊回了家。

　　我跟赵祉涵说，我刚刚摔倒，不小心把娃娃摔在了一块石头上，让她顺便给换成拉链的，方便塞棉花。

　　6 月 22 日，中雨。

　　进入饭店后，我组织了小朋友们玩捉迷藏，并借此躲到了厨房门口的柜子里。饭店做好的饭菜和准备的酒水都会放到这个台子上，方便我下手。

　　五分钟后，我听到吴和裕过来了。好笑的男人，三瓶假酒都不敢让服务员来开，还要自己亲手打开，不知道的真以为是正宗波尔多呢。

　　打开也好，方便我动手。

　　正当我要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又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呵，这假酒做的还挺真。” 是宋扬清，他把酒瓶子扔到垃圾袋里就又走了。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我便从柜子里钻出来，把□□粉末均匀洒到了酒里。看着粉末慢慢溶解，心中的悲痛也随之消散一些。

　　我没有摇晃酒器，我知道服务员稍后会醒酒摇晃，倒是免了我亲自摇晃会挂壁的问题。

　　做好这一切，我再次躲到了柜子里，等着小孩们把我找到。

　　我并不担心监控，因为这个饭店是我精心挑选的。

　　八年前，该饭店就发生过丢失东西但无法找回的事件，原因就是它的监控角度有问题。没想到，等我再次选择这家店的时候，店长依旧不愿意换个监控，甚至不愿意调个角度。

　　过了大概五分钟，孩子们始终没找到我，我便自己出来，并带着小孩们进了包厢。

　　有个小孩子吵着要喝酒，我劝说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大人夸我懂事。

　　只有我知道，我不是懂事，是舍不得孩子们也被卷入这场灾难。他们已经要被我害得没有父母了，又怎么能搭上性命。

　　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等到走的时候，我做出被踩到鞋子的模样，向前扑倒，胳膊一扬把吴和裕二人的酒杯碰倒。桌子上红酒已经全部倒完了，他们二人注定喝不到红酒和其中的毒药了。

　　何必呢，假酒罢了，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我离开包厢，跟孩子们一起玩闹，心却已经留在了那个包厢里。

　　再见吧，恶人终有恶报。

　　尖叫声响起，我冲进包厢。

　　桌子周围只剩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别急，马上就到你们了。

　　计划，才刚刚开始。

　　6 月 23 日，阴转小雨。

　　我被拉去问话了。小孩子的话总是容易被相信，似乎我是凶手的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

　　可是你们听过吗，最小的可能性往往是真相。

　　其实吴和裕从来没有擦过赵祉涵的药品瓶，只是他刚刚碰到就被赵祉涵给制止了。

　　但不这么说，我又怎么让吴学林成为怀疑对象呢？

　　其实宋扬清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些瞧不起的耻笑声。

　　但不这么说，我又怎么让宋扬清来混淆视听呢？

　　其实那个兔子娃娃不是院长给我的，是我的姐姐给我的。她说这个娃娃是她和哥哥画的，她说希望能把好运带给我。

　　但不这么说……其实我真的很想说实话，但我不能，至少当时不能。

　　听我叫“哥哥”，自称“ 春” 的时候，我发现警官你愣住了，为什么呢？你是在想什么吗？

　　6 月 24 日，阴。

　　谢警官让小刘警官送给了我一个胸针，桃花形状的，我猜上面有监听器。

　　回想起来，谢警官真的很喜欢桃花。

　　正所谓“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总是弥漫着粉色的幸福。

　　我把宋怀带到了楼下，把胸针给了另一个小孩：“ 我有点怕跑步的时候把它摔坏，你帮我拿一会哦，我等会回来拿。”

　　之后，我用抓人的游戏把她们带到了里小区入车口最远的树林中，然后独自一人跑上楼，把几颗有特色的弹珠放在我试验成功的楼梯台阶上，之后跑到小区门口，等到了宋扬清。

　　“叔叔，我带你去我家的那个单元门，602号房间哦。我还要帮爸爸去买酱油，就不带叔叔上楼啦。” 我礼貌地跟宋扬清挥了挥手，转身向宋怀那面跑去。

　　算了算时间，我把胸针别上，带着宋怀上楼。离位置越来越近，我心中的鼓声便越来越大。

　　鲜血，染红了衣服。

　　用尖叫把监听器对面的警察叫过来吧。

　　我和宋怀双双倒在了地上。

　　警笛声近了。

　　计划二，完成。

　　6 月 25 日，中雨。

　　我看见他们现场取证时拿走了一块棉花，好像是我那只大熊的。

　　不会被发现吧，我有点心慌。

　　没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6 月 26 日，大雨。

　　吴和裕又被拉去调查了，希望他会被放回来。

　　我把大熊的拉链拉开，将其中大部分的棉花装到一个布袋子里，给拉链上绑了一根细绳。我走进娃娃体内，拽着绳子把拉链拉上，并用手中的锥子将眼睛位置的布料戳出几个小洞，以便看到环境。

　　我试着走了几步，还好，声音不大。

　　我从吴和裕的衣柜里拿了件黑色外套和一顶帽子，穿在大熊身上刚刚好。

　　吴和裕回来安慰我说，明天傍晚他就会被证明清白了，让我不要害怕了。

　　那就定在明天傍晚结束这一切吧。

　　6 月 27 日，大雨。

　　我第三次坐到了那间询问室，好像相对于前两次的兴奋，这次我心情平静了许多。

　　生命这种东西，好像脆弱而顽强。

　　吴和裕从未说过“ 弥补什么坏人” 之类的话，可我还是要撒谎。

　　宋扬清被我撇清了嫌疑，他已经把混淆视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了。

　　吴和裕也没拿过我那几颗特别喜欢的弹珠，只是我当时给他看过。

　　也许等我的弹珠回家的时候，吴和裕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但我只是一个，希望爸爸能被证明清白的小女孩。

　　傍晚，我插上一个新买的电话卡，并给赵祉涵发去一条短信。她下午被我灌了两杯浓茶，现在应该还没睡着。

　　“去阳台，往楼下看，有惊喜。”

　　我套上大熊，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倚在房间门口，听着赵祉涵穿着拖鞋向阳台走去。

　　我缓缓打开房间门，慢慢向她的方向走去，躲在了阳台门后。

　　“你是谁？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仔细看看，雨太大了，可能看不清。”

　　她将腰倚在栏杆上，一手做伞棚状放在额前挡雨，一手抓着栏杆，身子向外探去，很努力地眺望着。我家栏杆矮，她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空悬着

　　我趁机挪到她身后，却正好看见警车的灯光在楼下亮起。

　　赵祉涵显然是被灯光吓到，身体晃了一晃。

　　是时候了。

　　我伸出了手，狠狠地向前推去。

　　成败在此一举，我用尽了毕生力气。

　　她落下去了，像我姐姐那样。

　　警察的叫喊声传进我耳朵，像八年前的围观群众那样。

　　我留给警察们一个虚虚的男性身影便立刻离开，随手把衣服帽子扔到了吴和裕房间的角落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大熊娃娃，把棉花袋子重新塞了进去，抱着兔子娃娃就坐在了墙角，倚着大熊娃娃，做出一幅惊吓过度的表情。

　　我的精神慢慢恍惚，脑海里不断播放着八年前的景象，直到警察破开了我的门。

　　我扮演着受到惊吓的小女孩的角色，描述了吴和裕把赵祉涵褪下窗台的景象后便假晕过去。

　　恍惚间，我听见了那个名字“ 林春” 。

　　“结束了。”

　　对啊，结束了。

　　6 月 29 日，大雨转阴。

　　谢警官给我带来了吴和裕的遗言。

　　“作为爸爸，我爱你。”

　　“作为朋友，对不起。”

　　朋友……如果背叛也算朋友的话。

　　6 月 30 日，多云转晴。

　　死刑执行当天。

　　我默默地离开了家，再次回到了孤儿院。

　　一切都结束了。

　　7 月 7 日，小雨。

　　谢警官收到了我的自首信。

　　以上是我的犯罪记录。

　　所有的嫌疑人都无辜。

　　所有的嫌疑人都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