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
上午强撑着精神，将项目最后的文件整理打包发给了关阳，后面便有些无所事事。
却书给自己烧了份咖喱牛肉饭，但烧完后好像就没了什么胃口。
她边刷着手机，边慢慢吃着。微博上刷到了现在的梧城的图片合集，小街长巷里，梧桐树枝叶繁茂，到了秋天应该会更美。
情绪就这样莫名低落下去。
梧城，本来和裴知樾约好要一起去的。
而现在，秋天才刚刚开始，这个约定却变成了一场可望不可及的梦。
消息在此刻弹出。
【男朋友】：还没吃吗？
却书这才想起来早上裴知樾出门前说要给他拍照。
眼下已经十二点半，她只好将吃了半份的咖喱饭拍了过去。要不也给他发个消息吧，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
是她自己想要的太多。
【Mint】：你吃了吗？
【男朋友】：吃了。
而后，没再有多余的对话，很礼貌性的停留在了那里。
她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一时间滑不到底，于是指尖滑动的速度变慢，将那些碎片记忆都捡了起来。
大多是两人分享日常，
比如她某天拍下看到的一朵云，裴知樾会说像某只小兔子。
比如他去饭局时，吃到了好吃的说下次带她一块去尝尝。
比如她无意说了一句，好想吃某家店的小蛋糕，那那天她下班打开车门，就一定会看到副驾驶上正端正放着。
太多太多，有关他的记忆。
他总能照顾到自己的情绪，总会耐心回应她的每一个想法。
但好像，这些原本就是因为他的教养、他的细心。
不是因为，喜欢。
却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备注那栏，删减干净，再一字一字改成了最开始的那个备注。
裴、知、樾。
连名带姓，回到最开始。
是她贪心，汲取到一点点阳光，就想把太阳占为己有，但却忘了，太阳的温度是会灼伤人的。
那就，让偏轨的航线重新回到它应在的位置吧。
做完这些，却书缩了在沙发上。
就像明明才贪喝一杯酒，可迟来的宿醉却难受至极。
窗外又响起了雨声，看来今天心情不好的不只有她。
...
此时，南郊公墓。
裴知樾熟练地将车开到了公墓外，他抱着一束鹤望兰走进门。
看守的老人给他递去纸和笔登记，“小裴啊，又来了。”
他显然认得这位，别家的人可能一年来一次，但裴知樾不一样，每几个月都会过来看看，有时候带着束花，有时候是空手匆忙地来，似乎只是为了和里面的人说说话。
但今日，好像男人情绪不太好，回话时的笑意不达眼底，“嗯，我先进去了程叔。”
踩上熟悉的阶梯，裴知樾在中间的一个墓碑旁停住。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老人，笑容和蔼，他蹲下身将鹤望兰放置在前。几个月不来，又积了些灰，裴知樾拿出纸巾来，擦拭了碑上的照片。
慈母祝氏之墓。
祝清，女，于二零一六年十二月逝世，享年六十七岁。
“奶奶，我来了。”
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树叶沙沙作响，大概是给他的回应。
“抱歉，奶奶，生日快乐。本来今天想着带她一起来看您的。”裴知樾坐在一旁，苦涩笑道，“但是我好像惹她不开心了。”
“下次，我一定带着她来。”
风将话语吹散，裴知樾看着祝清的照片，又缓缓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眼里带着笑意。
“上个月，我在店里碰到她了，她和从前一样，很好很真诚，但又有些迟钝的可爱。”
“她和我求了婚，所以现在我们结婚了，她成为了我们家的一份子。奶奶，要是你还在的话，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天边，乌云不知何时积攒在一起，裴知樾只觉得手臂突然一凉，他抬起头，而后雨滴密密麻麻落下。
水珠随着湿润的雾气落到脸上，凉意弥漫而上。
回忆在那一瞬间被拉扯出来，裴知樾想起，他和却书见的第一面，也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雨天。
/
2016年，盛夏。
在祝清不知道第几次从家里出走时，裴知樾终于和裴老头子吵了一架。
“你不能看着点吗？奶奶又是时刻会不清醒又是听不到的，现在正在下雨！摔了伤了怎么办？”
裴老头子大概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躲在房间里不吭声。
“我先去找找，你告诉一下爸妈。”
裴知樾对着房间的裴开霁留下了一句，便拿了把伞出门独自找祝清。
八月，江城正值多雨季节。
伞也遮不住这场大雨，才出门几分钟，裴知樾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部分。
他从小区走去，寻了几个祝清常去的地方，公园、小巷，但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可眼下，除了继续找也没有其他办法。裴知樾又沿着鹿鸣街走下去，一路到了一中旁边。
他在一中上学，所以猜想祝清会来这里看看。
好在，隔着一家老馄饨店的玻璃，终于找到了祝清。
她对面还坐着一位女生，个头瘦小，扎着马尾辫，两人笑得很开心，裴知樾松了一口气。
他先给裴老爷子打电话说了一声，而后推开了门。
“奶奶，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知樾、知樾。”祝清这会儿还是糊涂的，她没理裴知樾，自顾自地发着呆呢喃。
却书顺着老人的动作抬起头，看到了眼前这位穿着白色Polo领短袖的男生，衣服微微有些湿。
男生一脸担忧地看着老人，却书起身询问，“你是奶奶的...”
他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略带感谢的说：“同学谢谢你，我的奶奶她有些痴呆，所以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却书是在买书的路上遇到这位老人家的。
头发发白，背佝偻着，却一直在校门口徘徊，天阴沉沉的要下雨，她以为老人家是在等人，于是她先跑去了书店。
再回来时，雨势渐大，老人仍然站在原地。
她也没有带伞，急忙走近询问老人，“奶奶，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老人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嘴上不停地说着“zhiyue、zhiyue...”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老人要是一直站在这里肯定会出事，于是却书便将人带到了这家她常来的馄饨店。
“真的吗？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却书看着裴知樾，男生高瘦，头发已经被打湿。虽然感觉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但想起那些老人失踪的新闻，这种事情还是要小心为好。
听到这句，裴知樾原本紧绷烦躁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他弯唇轻笑出声，“我奶奶叫祝清，电话是138XXXX，你要打一个看看吗？她手机应该带在身上的。”
却书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啊，那我打过去试试。”
裴知樾眉头一挑，这位女生还真是倔啊，他看起来有这么不可信吗？
“行，你手机拿来。”
他按下了祝清的手机号，而后拨通看着却书，刚刚没注意，面前的女生穿着件棉质白裙，高高的马尾随着转头的动作而摆动着，皮肤很白，那双眼睛正瞧着他，却看不到一丝怯意。
几秒后，祝清身上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却书点头对裴知樾说了声，“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她拿过座位上的帆布包，看了眼窗外渐渐小去的雨，“对了同学，下次你可以在奶奶身上放个家人联系方式的卡片，这样好心人遇见了能打电话联系你们。”
女生声音轻柔细软，裴知樾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
却书也不再停留，她推开门，将帆布包顶在头上，向前跑去。
后来，裴知樾总是在想，是不是当时自己没把伞给她，所以她才装作不认识自己。
...
“小裴啊，下雨了怎么还在这里呢？快起来。”程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知樾这才回过神来。
他慢慢起身，坐久了脚都有些麻意，“谢谢程叔。”
又接过伞，撑在两人头顶，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小裴啊，人活一世，就是一场大梦。凡事不要太苛求自己，趁梦还没醒，别计较得失，用心去靠近自己想做的事，想陪伴的人吧。”程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裴知樾点了点头，与程叔告别。
呆在这快一下午，手机被他放在了车上。
眼下已经五点多，他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查看，显示着几通未接来电。
没有那个特殊备注，都是陈从礼打来的。
他自嘲一笑，而后回拨去。
“裴知樾，终于接电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