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神弄鬼！”

苏木并非不信鬼神之说，恰恰相反，掌握着诸多奇异能力的他，比所有人都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有鬼怪的存在。

但正是因为他知道，也相信，所以才更加确定眼前的一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就好像是十八世纪，一位瑞典艺术家制作的雄狮标本一样，在没有真正见识过真正的狮子之前，即便他再认真努力的还原，最终的成品也与现实相差甚远。

眼前的诸多影像同样如此，尽管已经极力还原了人物的外形，但在真正知晓鬼魂存在的苏木眼中，仍然漏洞百出。

“震字·雷霆！”

“咔咔咔——”

蓝白色的雷光以苏木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而就在术法施展的同时，一道道白纸黑字的符箓，从腰侧的两个噬囊当中交错飞出，好似宫廷舞曲的彩带一般，荡着波纹，在空气中漂浮着。

随着雷光闪烁，符箓上的黑色字体，也渗出了点点光亮。

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直至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蓝白再无其他色彩。

雷霆开始没有逻辑的肆虐，四周的密密麻麻的狰狞面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电得一片焦黑，最终归于尘土。

雷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空气中残存着烧焦的气味，原本一片黄沙的地面，也变成了粘稠的半流体，残留着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去触碰的高温。

而原本藏匿在暗处的无相皇，也被迫显露出了身躯。

身上带着些许焦黑之色，显然刚才并非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但饶是如此，也足够让苏木有些意外了。

要知道，当初天君席应可是直接栽在了他这重火力轰炸之下，虽说当时的火力比现在密集十倍不止就是了。

再看无相皇，面容再一次的年轻了十几岁，此刻已经恢复到了五十岁的样貌，发色从全白， 变成了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再次减少。

可这样的返老还童，却让无相皇更加的糟心了。

他所修炼的，是偶然间得到了的一部绝学功法，名字叫无相神功。

总共分为四个阶段，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而若是再细分，每个阶段之前，还有一层境界，那就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无相皇之前，便是无众生相与寿者相之间。

而后通过消耗大量先天之炁，让自己的身体提前衰老，临时达到寿者相，也就是认为自身寿命有一定的期限，并濒临这个期限。

若是参悟透了，便能步入无寿者相的至高境界，顺理成章的迈入宗师后期。

而不是现在这样，只在宗师中期之上，又踏出了半步。

可现在，他消耗了近半先天之炁才换来的实力，竟然有了衰退的迹象？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还没有杀了那个小子复仇，没有带着大明王爷去投奔蒙元换取高官厚禄，他还没有活够！

想到这里，无相皇想要宰了苏木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毫无征兆的，身形变得扭曲虚无。

随着他的消失，漫天黄沙汇聚，这一次不再是中看不中用的沙龙，也不是几十上百的鬼魂，而是一道没有五官的巨大面庞，脸上带着几个透明窟窿，嘴巴是一条狭长的缝隙，一开一合。

“无色无相，无相无色，无相无我！”

狂风嘶吼，随着天空中的巨大面庞显现，本就暗沉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暗了几分。

这一道巨大面庞的体积，远超常人想象，甚至连苏木都有些意外。

他事先准备的火焰屏障，竟然还比这张脸矮了一大截。

以至于屏障外的皇上一行人，也见到了这一幕。

零零恭几人眼神中满是戒备。

皇上则是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道：“这还是武者吗？”

他是见过宗师后期交手的， 就在去年，可即便是郭巨侠与汪直两人战斗的余波，也没有这般恐怖吧？

这不禁让他的心中又升起一抹担忧。

苏少侠不会有危险吧？

相比之下，霍休就淡定了许多，只是扫了一眼那巨大的黄沙面孔就没了兴趣。

担忧更是说不上。

反倒心中尽是鄙夷。

在他看来，这个什么无相皇多半是把脑子练坏了，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弄？

宗师后期，在常人看来已经是行走的天灾，一举一动都具备莫大的威势。

但这并不意味着宗师后期的每一次出手，都会造成天崩地裂般的影响。

恰恰相反，若非全力出手，且遇上了同境界的武者，他们基本上不会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

因为对自身力量的把控，同样是衡量实力的标准之一。

......

......

与无相皇相比，苏木的反应无疑平淡许多。

只是目光凝重的打量着面前的巨大面孔，体表的金色光芒更加的耀眼，一缕缕黑雾，从他的身后飘飞出来，凝实成五道身影。

然而正当他准备以硬实力去碰一碰无相皇的时候，腰间的噬囊忽然闪烁起了一阵亮光。

同时，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

“让，让我来......”

苏木不禁一愣，感知扫向噬囊，只见在堆积如山的杂物当中，一柄短剑周围，正弥漫着淡淡黑雾。

那是他魔门大比之上的战利品。

同样是一柄历史上极有名的宝剑，名为胜邪。

是吴王阖闾的祭祀用剑。

与其他宝剑不同，这柄剑的品级，完全配不上它的名气，堪堪摸到了伪神兵的门槛，甚至比起柳若馨的龙鳞决都有逊之而无可及。

不过就是这样一柄宝剑，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它的神异。

在蒙元的时候，吞噬了席应的一身精血，回到大明后，又险些控制着老道士自裁。

现如今，竟然还说话了？

尽管这柄剑透露着种种诡异，但苏木的直觉却告诉他，偶尔被操控一次也无妨？

念头闪动，这柄灵巧的小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不足两尺的宝剑，剑身更是只有一尺半，在火光的映照下，剑身上的花纹，开始朝着剑柄的方向流动，浮现于苏木背后的五力士，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从五道身影瞬间变成了五条黑色流光，朝着剑身撞去。

然而，往日里无往而不利的上清五力士符，此时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被剑身轻而易举的吞噬。

有了上清五力士的加持，剑身上花纹流动的速度更快了，很快就缠绕在了苏木的一条手臂上，袖子仿佛受到了腐蚀，消失不见。

裸露在外的，是一条金光熠熠的手臂，其上有着由几何纹、蝉纹、卷云纹交织绘制的花纹。

流动的纹路还要向上，却见苏木轻轻抬了抬手臂，只能作罢。

此时，巨大的黄沙面孔已然压盖下来。

取代五官的巨大而深邃的空洞，陡然间释放出难以抵御的吸力，牵扯着苏木的身体，就像是五马分尸一般，想要将其扯得四分五裂。

苏木没有去抵抗，而是顺着一个方向飘飞而出，体表的金光在黑色花纹的覆盖下，变得逐渐暗淡，气息也变得越发平淡，最终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普通人一样，被那股天空中传来的吸力牵引过去。

距离巨大的黄沙面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十丈，六丈，三丈......

很快，二者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一丈。

剧烈的风沙甚至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可即便如此，苏木的身体依旧没有动弹，直到他几乎陷入那巨大面孔脸上的一处凹陷。

手中的剑终于是绽放出了杀机。

难以言说的光亮在苏木的眼前绽放，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透明，在他的视线当中，只有不远处，一道挥舞着双臂的身影。

他要做的，便是将手中的短剑，刺入对方的心脏。

想着，手也动了起来。

刑遁术在这一瞬被催动到了极致，黄沙似乎已经不再是阻碍，至少苏木刺出这一剑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枯涩之感。

只是一个恍惚间，短剑刺入了血肉。

那狂躁不安的黄沙，忽然停滞，巨大的面孔之上，出现了道道裂痕，肉眼可见两袭身影从中掉落。

其中一道闪烁着金光，将黄沙隔绝在外，另一道则没有了生机。

二人掉落的速度很快。

只是一个呼吸，就落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瘦得如同皮包骨的无相皇，苏木失笑摇头：“还好我有经验，不然这一具尸体，也要让你吸成枯骨，那我的战利品可就没了。”

不足两尺的短剑，似乎也听出了苏木的埋怨，一股股生命能量的反馈，传递到了顺着他握剑的手臂，传到了他的身体当中。

“方......方命之疚 尚祈海涵......”

这是在道歉吗？还真是够人性化的......心中吐槽了一句，苏木反手将胜邪收回了噬囊之中，随即手掌涌现出一股吸力，将远处的无相皇尸身吸附过来。

半空中，无相皇的身体，又一次‘缩水’，等到了苏木的身前，已然变成了一堆枯骨。

苏木则就地盘膝，消化着无相皇的功力，并将无相神功从中扒出来。

很快，一段段属于无相皇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中，无相皇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偶然间从一处墓穴当中，得到了一本泛黄的古籍，其上用中原文字写着无相神功几个大字。

翻开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经文：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清心普善，梵光普照，圣妙吉祥，普渡众生。

这其中的含义，彼时还只是青年的无相皇，并不能完全明白，只是按照后面内功修习的法门，开始按部就班的修炼。

不得不说，年轻时期的无相皇，的确可以称得上天资卓越。

从无到有，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修炼出了不弱的内力，对于无相神功的领悟，也抵达了无我相的程度，参悟人相。

又是几年过去，无相皇突破到了宗师，对无相神功的领悟，也更进一步。

开始与西域的诸多高手交手，并通过无相神功的便利，领悟了一种又一种的意境，很快就抵达了宗师中期的门槛。

不过无相皇并不着急，他还没有满足，他想要以更强的姿态，步入宗师中期。

就这样，他贪婪的继续盗取其他武者的意境，用了数年时间，将自己的底蕴积蓄的无以复加。

终于，他开始尝试突破。

突破宗师中期，越是年轻的武者，便越容易突破。

因为他们正处在精气神最饱满的阶段。

按理说，以无相皇的底蕴，凝聚宗气之种并非太过困难的事情。

可最终还是出了意外。

彼时的他，无相神功已经摸到了无众生相的门槛，正准备借助这一次境界上的突破，将功法境界也一同突破。

然而过分的贪婪，让他产生了执念。

沉浸在难以割舍自己好不容易才领悟的诸多意境，最终导致功法走火入魔。

在记忆中，无相皇盘膝坐于密室，脸上的面容开始飞速变动，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最终变成了苏木最初见到的那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

......

画面来到最后，无相皇通过消耗先天之炁，在没有跨越无众生相的程度，提前参悟了寿者相，最终又在恢复年轻的过程中，中剑身亡的一幕。

短时间内，无相皇数十年的修炼记忆，被苏木消化一空，即便是他精神力强大，此时也难免的感觉头脑有些发胀。

“这感觉好怪......”

苏木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以前他使用吸功大法的时候，可没有获得过如此详细的过去记忆。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显然是好事，因为他对无相神功的领悟更深了。

估计回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参悟明白，并在无相皇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奇门格局消散，四周的火焰屏障也在这一刻尽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