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被亥清告知,这界南天海甚至容不下神识探查,一旦入进入其中,连洞虚修士都会受下许多限制,哪怕是亥清自己,到了天海内也无法肆意出手。
赵莼适才便以神识尝试了一番,然而元神才动,就感知到了一股近乎恐怖的寒意,叫她不得不赶紧镇下元神,催起真元把这寒意驱除。
而若是寻常寒气,多半便会被大日真元轻松吞去,可这不知从何处起,有着席卷周身之势的剧烈寒意,却是连大日真元都对之无用,只能一寸寸将之逼出体外,无法彻底地吞灭炼化。
她尚且无法对这界南天海动用神识,若换了严易燊来,行那望气堪舆之术,只怕就是拿对方的命来赌了。
何况以天海的玄奥,严易燊能否成功施下此术也是难说。
为此,赵莼只好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但也准备和严易燊说个明白。
身为周元阵宗的传人,其手里的玄无阵书还藏着许多秘密,且她还握着其心头精血,并不担心对方会有异心,便把这心中想法告诉了他也是无妨。
“道友应当也已看过了,那玄无阵书中记载了一种名为一元冥水大阵的禁阵之法,传说可以囚死仙人,乃万阵之宗,一旦起阵十死无生!”赵莼一面开口,一面又转过身去,将天海绝景纳入眼底。
忽然听赵莼提起此阵,严易燊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抬眼同她一齐向天海处望去。
霎时间,他觉得自己好似身处漩涡,要窥探出什么不得了的秘辛一般,欲想从中抽身,但赵莼却不容他离去,背着身开口道:“我曾在舆图中观见过天海之景,虽只由墨笔画就,但与今日所见也无甚太大的差别,那时我便在想,界南天海不正就是山陆之尽,瀚海由始?且这处以海在上,云在下,岂不就是天地逆施?”
她负手转过身来,面有凝神思索之态,口中则继续言道:“而只要动用神识,身上即会升起一股不可驱灭的寒意,这绝非寻常的阴寒之气,故我以为,此或许就是真正的幽冥了。”
“严道友,”赵莼再唤一声,目光自上而来,“我知贵派在禁阵一道上独出心裁,以灵物镇山水,同时又以山水之气反哺灵物,从而使阵法能够在岁月磋磨中历久弥新,华尘派的护山大阵便是如此,数万年无人修缮,却也能维持运转到我等进去之时。
“便请道友为我解惑,若风水地势条件足够,再镇以十六件玄物,成一元冥水大阵,又能持续多少岁月呢?”
严易燊嘴唇颤抖,他很想质问,为何赵莼知道答案,却仍然要他开口回答,只是他无法如此,更无力如此,踌蹰之下,竟只能咬紧牙关,艰难道:“……此阵旦成,几无破灭可能。”
他表现得如此惧怕,想来也是琢磨出了此中道理。
玄物为何,严易燊也是从赵莼口中才晓得了此物的珍贵,强如昭衍,亦不过只拥有六件玄物,周元阵宗何以能拿出是十六件玄物布成禁阵?假使赵莼所言为真,有人在天海内布下了一元冥水大阵,那其中必定牵扯广大,甚至是……周元阵宗覆灭的真相!
但这,当真是他二人能够知道得起的事情吗?
严易燊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滔天巨浪之前,下一刻就将被潮水吞没!
也许周元阵宗的覆灭怀有千百般诡谲,可他一个真婴,又如何能与挥手就能灭去周元的庞然大物抗衡?
他眼神犹豫,却见赵莼神情若常,无有半分惊惧担忧之色,心下不免觉得好奇。
“今日之事,还请严道友记在心中,切莫与他人相道。”赵莼语气沉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留下话来道,“玄物阵书内的禁阵之术,万望道友谨慎习之,莫要暴露于人前,日后我还有重任相托,便请严道友鼎力相助了。”
性命握在他人手中,严易燊便只得点头应下,心中如何忧思惊惧,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
飞星观虽在界南口岸上空停留了两月,但于诸位真婴弟子而言,却也只是眨眼而过的事情。
三才道宫内,许乘殷正掐算出了天海内风云道场有上升之兆,旋即便下令摇动音钟,要昭衍弟子速速返回飞星观上,准备启程往天海中去。
行完此事,她才有暇与亥清交谈,便看这位师叔祖老神在在地坐在椅上,手中把玩着青瓷茶盏,看似百无聊赖,实则却心有成算。自打其弟子赵莼出关以来,亥清的心情就十分不错,许乘殷想,若那萧应泉是此时前来挑衅,师叔祖怕是连搭理他等兴趣都没有了。
下一刻,许乘殷暗暗摇头,否决了这一猜测。
以亥清的性子,在心情如此畅快之际,偏见萧应泉撞上门来,只怕会选择与之痛快打上一场。
虽然萧应泉大可能无法让其尽兴就是了。
“众弟子已至,可启程了。”
亥清搁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她之神识可在顷刻间将飞星观笼罩在内,想要知道弟子们是否按期归来,不过轻而易举。
许乘殷闻言自不作他想,当即掐起手诀把道宫下法阵一催,偌大一座飞星观,便如星辰坠地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撞入云与海中,而在其后方,太元道派的鹤渊浮宫,以及承载着各家宗门弟子的飞行法器,亦是聚起力来,凶猛冲入界南天海!
刹那间,碧海倾泻的水波,径直捶打在飞星观的禁制之上,这一号称三重天域通行无阻的法器,此刻却是大海内的一叶扁舟,在茫茫水浪下摇摆不定!
而连昭衍、太元两大仙门的飞行法器都是如此,其余宗门便更不必说。为今之计,唯一法可解,便是极速飞遁前行,尽早抵达天海内的风云道场,不然多待一刻,就有多一分的倾覆危险。
众弟子屏气凝神,见飞星观一路乘风破浪,终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道场,却不知这一路上,又有多少宗门飞舟覆海,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