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道光。
我一定要留住她。
———
陆沉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个不讨喜的人。
“你个小狼崽子，我打死你”
眼前的贵妇人捂着脖颈处的伤口，气愤的让人上了家法。
他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按在了地上，嘴里呸的吐出一小块肉来，唇瓣沾着血。
真臭。
当又一次遍体鳞伤被关进潮湿阴暗的阁楼时，他心里出乎意料的很平静。
年仅六岁的他甚至在思索，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杀了那个疯女人。
当心里已经有了近乎完美的计划时，陆沉闭上眼睛假寐，手心紧紧攥着一枚刀片。
突然。
一抹白色的亮光透过门缝打了进来。
一半落在陆沉身上。
下意识的，他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门的方向，哪怕长时间不见光的眼睛被刺的生疼，他也不曾移开。
“咦，这里怎么锁了？”
门外，传来一道娇软的女声。
顾青鸢凑近透过门缝看到阁楼里的男孩，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问
“里面是有人吗？”
陆沉闭上了眼睛没有出声。
“你受伤了吗？小哥哥”隐含担忧的声音传来，陆沉依旧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恢复安静。
她离开了。
陆沉看着黑漆漆的木房子，没一会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
“陆阿姨，就是这里”
“鸢鸢看错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那个女人虚伪的声音传来。
“陆阿姨，里面有个小哥哥，他受唔…”
接下来陆沉没再听到女孩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满含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陆夫人，小孩子不懂事，看错了，给您添麻烦了”
说话声逐渐远去。
人群散去。
阁楼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幽深，恐怖。
“小哥哥，对不起”顾青鸢爬上阁楼，哪怕灰尘弄脏了她漂亮的公主裙她也不在意。
第一次，有人和他道歉。
可笑。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
陆沉手心紧握着刀片，手指还在不停流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腥臭腐朽的味道。
“为什么道歉？”
听到有人回答她，顾青鸢趴在门口
“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让妈妈相信我的话”
天真！
陆沉心里暗道。
大人才是最虚伪的东西。
一个小型的粉色电筒被她塞了进来“你怕黑吗？这个给你”
漂白的光线照亮了阁楼里的一寸寸灰尘，在空中漂浮。
他看到她头上红色的蝴蝶结。
陆沉慢吞吞靠过去，仍在滴血的手指握住了那粉色的小电筒。
“你等我一下”
顾家就在陆家隔壁，一墙之隔。
今天是陆夫人的生日，陆家别墅今天很是热闹。
季澜正在台上进行钢琴演奏，顾青鸢被她妈妈抓住，责备的看着她脏兮兮的衣服。
“妈咪，我刚刚没说谎”
“妈妈知道”顾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想做什么就去吧，注意安全”
陆家势大，有些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讲。
至于小孩子，爱玩，她们大人看不住，也是有的。
顾青鸢装了一袋子彩色的糖果，去客房搜刮了一通，找到了医药箱，带着这些东西重新去了阁楼里。
———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这里好可怕，我最怕黑了，你怕不怕？”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沉看着自己面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彩色糖果，耳旁是少女不停的说话声。
“你好吵”陆沉开口。
顾青鸢闷闷开口“你好凶”
沉默了一会。
陆沉看着她粉嫩的指尖，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青鸢”
“能写给我看嘛”陆沉把手电筒透过门缝交还给她。
白色的光在黑夜中滑动，一撇一捺，动人心弦。
“你伤口还疼吗？”顾青鸢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掌心，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医生过来。
可是眼前的少年似乎毫不在意。
陆沉垂眸，盖住眼底的阴郁“不疼”
“你骗人”顾青鸢伸着手给他比划“上次我跌了一跤，摔破了掌心，可疼了”
娇气！
陆沉想。
临走前，顾青鸢叮嘱道“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给你带好吃的”
明天？
陆沉嗤笑一声。
他从不相信别人的承诺。
———
“顾小姐，麻烦你了”
顾青鸢放学之后被陆家的管家接到了陆宅，这里比陆家之前的那个别墅还要宽敞，漂亮。
当她看到穿着黑色短袖的清隽少年，他生的一副好样貌，眼神阴郁，看起来不大好接近。
“顾青鸢”
他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声音温润如玉。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青鸢眼里的防备褪去。
“陆哥哥，是你”
“对，是我”
卑劣不堪的我。
陆沉不想让眼前的姑娘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甚至觉得，他本就不应该被人在乎。
所以隔了许久，他才决定要找到她。
陆沉有着很严重的反社会人格，性格暴戾，喜怒无常，智商超高。
这样一个人，一旦没了牵制，将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疯子，一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
这是陆家的心理医生对于他做出的评价。
心思深沉的他，却偏偏对那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姑娘起了别样的心思。
独立的小院内，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她们两人。
他伪装着自己，让自己变成顾青鸢心里可以信赖的大哥哥。
他温柔，他自谦，他因为有心理创伤，所以不敢和外界接触。
可是这一切，都是伪装的。
为的便是骗取少女的同情心。
他完美的演绎着自己受害者的形象，一步一步引诱着少女走向他的世界。
他会陪着顾青鸢玩耍，给她读故事书，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
一开始，看着猎物上钩，看着她逐渐卸下防备，变得信赖她，依赖他。
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变态的满足感，逐渐不再满足于单纯的逗弄玩玩的心思，而是想把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总是这么有耐心。
虽然不爱说话。
有时候脾气也有些臭。
但是顾青鸢还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因为从遇到陆沉的那一天，陆沉在顾青鸢的世界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陆沉不喜欢旁人来打扰。
可是顾青鸢喜欢热闹。
她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可只要看到陆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落寞，顾青鸢心软了。
陆哥哥说过，自己只有她一个朋友，她不能抛下他。
对，她一定会陪着他。
让他不再这么孤单。
———
两层高的小楼，陆沉让人特意把隔壁房间打通装修成舞蹈室，顾青鸢练舞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画画。
黄昏里，金色的光芒落在少女身上，少女腰肢绵软，转身回眸间，都美的像一幅幅画。
他画的素描，勾勒出来的全都是同一人的模样。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双方父母对于两人的相处似乎乐见其成。
久而久之，顾青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陆宅，她爸爸说，陆哥哥对她这么好，她不能做一个自私的人。
妈妈怀孕了，顾青鸢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母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渐渐在离她远去。
她抓不住，也摸不着。
不过陆哥哥说过，他会一直陪着自己的。
———
顾青鸢上高中那一年，提出了住校。
“为什么？”
陆沉穿着白色的衬衫，鼻梁高挺，身上还有淡淡的青枝香，温柔沉稳的天才少年，早就完成了学业，如今待在家中，整天陪着她。
陆沉此时正在给她讲题，闻言眼底有些诧异，瞳眸深处的偏执和疯狂被他很好的掩盖下去。
“我们…”
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懂的了什么是男女有别。
顾青鸢脸颊染上了淡淡的薄红，陆沉好像明白了什么，眼里的笑意淡了几分“我知道了，阿鸢整天都和我待在一起，厌烦了”
“不是”顾青鸢下意识反驳。
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对于感情懵懵懂懂，她见过班级里的同学谈恋爱，也听过不少爱情故事。
这一晚，顾青鸢缩在被窝里思索，她和陆沉这样，到底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顾青鸢顶着黑眼圈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的手机，所有电子设备都消失了。
一直到中午，陆沉从外面打开门，两层高的小楼，全都是两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一模一样的水杯，绣着月亮的抱枕。
他把饭菜端进房间。
房间的书架上全都是陆沉每年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整整齐齐的放着。
地上丢着的小玩偶，都是陆沉给她抓的，此时被她泄愤似的丢在地上。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蓝色的史迪仔，陆沉侧身躲过，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弯腰把玩偶捡起来，放回原位。
“你凭什么把我锁起来？”顾青鸢很生气，叉着腰站在床上，视线与他平齐。
“你想要离开我”陆沉目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他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在顾青鸢房门口守了整整一夜。
顾青鸢知道后，又气又笑，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幼稚”
“你不能离开我”陆沉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离开你”
顾青鸢是喜欢陆沉的。
她这般想。
尽管他性格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