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来了。”长安抬起晶亮的眼睛,看着一脸震惊的梦璐。
她反手,握住梦璐,叹了口气,说:“我父母火化那天,你是不是躲在我家的葡萄架子后面?”
梦璐咬住嘴唇。
长安潸然一笑,“见到我和宁宁,你赶紧揪了树枝挡住脸,我看到你了,当时也想过去和你说说话,可大人们催着走,我只能装着没看见你,带着宁宁走了。后来,我去你家找过你,可邻居却说,你父母退了房子,带着你去外省考学了。”
后来,就再也没能见到对方。
梦璐先是愕然,后悔恨不已地说:“对不起,安安,我不知道你去找过我。我要是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走……”
“又说傻话。叔叔阿姨为了你牺牲了那么多,你不走,让他们怎么办。”长安说。
梦璐原本的家在临省一个不起眼的郊县,当地教育资源落后,连一所像样的中学都没有。为了女儿的前途,梦璐的父母早早的就把她转到朔阳来上学,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又回到临省参加高考,之后,她的父母就留在家乡,没有再来过朔阳。
梦璐嘴唇微翕,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水光。
“安安……”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走上前,抱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长安,接下来,长安只感觉到来自梦璐身体的颤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长安忍住眼眶里的水汽,把梦璐的身子扶正,“不说这些伤感的往事了,说说你吧,怎么兜兜转转的和宋大江好上了?”
梦璐扭头在脸上擦了擦,然后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说:“说来也巧,我大学报到的时候,居然和宋大江分在一个班。起初,我跟他水火不容,见面就掐,可后来,后来他无意中说起你的消息,我就有意去接近他,想多听一点,再后来,接触的多了,我觉得他人挺实在的,心又善良,我们就好上了。”
原来如此。
长安想到梦璐接近宋大江的‘目的’,心里又感觉暖暖的,她看着梦璐微笑,“大江人不错,你们在一起很合适。”
梦璐看看她,眉宇间犹豫了一下,问:“那……那你和子墨……”
长安抿了抿嘴唇,目光坦然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是我和子墨,还是我和你之间的误会,现在看来,都是时间链条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点。在人的一生当中,有很多事远比沉浸在往事里计较得失更加的有意义。璐璐,我们要学会向前看,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去爱人,这样,才不会辜负那些教会我们成长的旧时光。”
梦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可我赞成你说的,人要向前看。因为我奶奶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人只有向前看,生活才有奔头,人只有心存希望,那些不可能的才能变成现实。就像我们今天的相遇,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你和我想象中的安安一模一样,你没有变,你还是我熟悉的安安,是那个重情重义,聪慧敏锐的安安。”
梦璐紧紧攥着长安的手,渴盼地看着她:“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长安微笑,点头,“一辈子的好朋友。”
梦璐眨眨眼,再次上前,抱住长安,“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到朔阳来找我。”
长安拍拍她,感动的说:“你也一样。”
梦璐还有一件事憋在心里,特别难受,她拉着长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低声问:“严臻他是做什么的?我怎么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杀气,让人心里怵得慌。”
长安眨眨眼,却没有笑,她故意瞅了瞅梦璐的身后,悄声说:“你谁也别说啊,严臻刚从里面出来。”
梦璐蓦地瞪大眼睛,身子一哆嗦,攥住长安的胳膊,“你……你说啥!他是犯……犯?”
见长安不吭声,她又气又急地说:“你疯啦!他长得再帅,也是个有前科的,你不是打小就嫉恶如仇吗,还跟我说长大了要嫁给大英雄!可你现在……现在……”
梦璐急坏了,眼里隐隐显出水光。
长安扑哧笑了,她捏了捏梦璐的脸颊,解释说:“我找的就是大英雄啊。”
梦璐呆了呆,“啥大英雄啊,你不是说他……”
“他是刚从里面出来,不过不是监狱,而是军营。璐璐,严臻是位军人。”长安说。
严臻,是军人!
梦璐这次不仅瞪大眼睛,连嘴唇也撑大变成了O字型。
太让人惊讶了,不过看他的模样和气势,倒和印象中那些龙行虎步,威武阳刚的军人如出一辙。
她缓了缓,才拧着眉头,打了长安一下,嗔怪说:“讨厌!你吓死我了!”
长安抿着嘴笑。
梦璐不甘心被整,就去挠她痒痒,“我叫你骗我,叫你骗我。”
“哈哈……璐璐……哈哈哈……”长安大笑着躲避,于是,两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就像是回到了天真无邪的孩童时代,在马路边玩闹起来。
之后,两人回到餐馆,互相留了手机号码和地址,约好了随时联系,这才恋恋不舍的散了。
夜色阑珊的街头,行人却比来时多了数倍。
许是见到故人的激动尚未褪去,长安的表情显得有些怔忡,她被迎面的路人撞了几次,最后严臻看不下去,主动牵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自己身边。
“比蜜还甜的本地大西瓜,沙瓤无籽,不甜不要钱!”街头的拐角处,有个穿着大裤衩,光着脊背的中年农民正向路人兜售西瓜。
晚上吃瓜的人少,生意看着很是萧条。
瓜农看到严臻他们,眼睛一亮,立刻从三轮车里抱起一个黑皮西瓜向他们热情推销起来,“比蜜还甜的本地大西瓜,沙瓤无籽,不甜不要钱!这位小哥,带个西瓜吧,吃了我的瓜,保证你们小夫妻甜甜蜜蜜、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严臻心中一动,牵着长安就迎上去,“老板!这个瓜我要了!”
那瓜农呆了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生意上门了。
于是欢天喜地的上称,又嘀嘀咕咕地算账,“六斤半,八块二,收你八块。”
“这么大的瓜,晚上吃不了。”长安蹙着眉头,阻止严臻掏钱。
“你放冰箱里,吃三天也坏不了。”瓜农怕他们不信,指着三轮车上切开的西瓜,说:“这是我昨晚切下来的,刚才我还吃类。这是咱自家种的西瓜,不打药,不施化肥,浇的是山泉水,经放得很。不会坏!”
长安看到瓜农眼中急切的光芒,心一软,松开手,“算了,买下吧。”
严臻拿了张十块的钱递过去,瓜农从背包里掏出一沓子有大有小的钞票,数出两张一块的找给严臻。
“你屋里头是媳妇儿当家吧。瞧她刚才一厉害,你就不敢吭声了。”没想到瓜农还是个喜欢逗趣的。
严臻浓眉一挑,朝一旁安静站着的人影儿瞥了一眼。
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瓜农,没有立刻驳了他的话。
严臻的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朝上一扬,弯下腰,单手轻松地托起西瓜。
瓜农拿着袋子在后面追。
“套个袋,套个袋!”
严臻却摆摆手,“没事,我正好锻炼身体。”
瓜农摇摇头,想起什么,冲着这对儿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夫妻喊道:“放心吃,不甜你还回来找我!”
越过卖瓜的路口,人就没那么多了。可人行道却变得凹凸不平,行走起来颇为费力。
长安正凝神瞅着脚下的路,左手一轻,竟被严臻牵住。
她偏头看他,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嘴角微翘,低声说:“小心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