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走了一个多周,进入流火六月,距离竣工期限越来越近。
按理说工地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影响施工,至少也会动摇军心,可令人意外的是,那之后施工进度不降反升,变得出奇得快。每天说废话的人少了,埋头工作的人多了,敷衍了事的人少了,重实绩的人多了。以前布置一项任务,总有人拖拖拉拉扯后腿,可现在,只需长安一句话,就能立刻响应,工程计划任务也完成的漂亮,有时甚至是超额、提前完成。
老天爷也在帮忙,一个多周没有下雨来添乱。整个工地进入良性循环,渐渐的,几百米的地基已然成形。
“啧啧……厉害了,厉害了!”张杰骄傲地指着平整的地基层,对长安说:“我还以为提前竣工是个梦,可这样看来,指日可待!”
长安擦擦脸颊上的汗,“你先别做美梦,干工程的,一半靠天吃饭,它老人家要是不给脸,谁也没办法。”
“那倒是啊。说起来,这也有成十天没下雨了吧。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可是他们就遭罪了。”张杰指了指工地上挥汗如雨的工人。
长安点头,对旁边的李四性说:“李经理,你一会儿去部队餐厅找一下邹班长,问问他们能不能每天熬些绿豆水给工友们解暑。”
“好。”李四性大手一挥,“我现在就去。”
张杰瞅着长安,忽然笑了笑。
长安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张杰叹了口气,说:“说真的,长安,我越来越佩服你的管理手段了。”
佩服她?
长安扶了扶歪掉的安全帽,偏头看他,“所以说呢?”
你为什么佩服我。
张杰伸出右手四根手指,“恩威并施。”
长安眨眨眼。
“你看,先有将计就计收服赵铁头等人,让众工友心服口服,这是威,再有帮助邓先水渡过难关,帮赵铁头他们保住工作,这是恩。你最聪明的,不是这些,而是你巧妙利用赵铁头等人想要赎罪的心理,故意把他们放在工地,让他们刺激带动其他工友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整天再操心谁会偷懒,谁会犯错,省了一大半的心。只有腾出时间和精力,你才有大展拳脚的机会。长安,你觉得我分析的对吗?”张杰一口气说完,脸庞因为缺氧泛起红潮。
长安思索了片刻,歪着头,问张杰,“这是你自己分析的?”
张杰愣了愣,急速眨了眨眼睛,而后,躲避着长安那清澈通透的目光,支支吾吾说:“哦……我……我……”
看瞒不下去,他干脆,跺跺脚,说:“是严臻,是严排长帮我分析的。”
噢,是严臻。
对于这个回答,长安并不感到意外,她点点头,“哦,是他啊。”
提起严臻,张杰却像是忽然被刺激到兴奋点,全身上下都热起来。
他手舞足蹈地夸起严臻:“长安,我不是夸严排长,他的智商,他的分析能力,还有他学东西的劲头儿,普通人真的是望尘莫及。基本上我起个头,他就知道我要问什么,顺道还把我的疑惑给解了,你说神不神。还有,刚才说的恩威并施,之前你留下赵铁头和王焕奇,还亲自去找王总替他们求情,我挺不理解的,甚至很生气,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对仇人那么好,担心你遇到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可怎么办,后来,听了严臻分析,我才茅塞顿开,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感受到你在管理上的高明之处,现在,我对你是心服口服……”
“那以前,你是看我不顺眼了?”长安截住张杰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张杰赶忙摆手否认,“哪有,以前我也服你,不过,以前佩服你,多是因为你身上的韧劲儿和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可现在,我是佩服你的能力,长安,你真的,真的非常适合项目经理这个工作。你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看长安蹙眉,张杰连忙澄清,“这段话是我的真心话,不是严臻说的,不是他帮我分析的。”
长安原本挺严肃,可看到张杰因为着急解释而迅速涨红的脸,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你和他倒是亲近得很,经常这样交流心里话,是吗?”
张杰愣住,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我……我偶尔,会多说一点,一点,就一点。”
她的消息,无论大小,对于严臻来说,都是宝贝。
看长安没有生气,张杰试探着问:“长安,严臻对你很关心,你们……”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长安抬腕看表,将安全帽卸下递给张杰,“我午饭有约,出去一趟。”
“哦。”张杰接过帽子,多嘴问了一句:“和谁吃饭啊,平常都不见你出去。”
长安想了想,说:“同学。”
同学?
她转身离开,张杰警觉喊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长安挥挥手,没回答就走了。
C5是一家地道的西餐厅,地点在寸土寸金的徐汇使馆区。小巧的玻璃门,门上缀满鲜花,进去右侧是吧台,再往里走,是环境清幽雅致的用餐区域。
穿着整洁的侍应生迎上来,“请问您有预定吗?”
“有,姓温的先生。”长安回答。
侍应生微笑,侧身,半弯腰伸手示意为她带路。
长安跟随侍应生来到玻璃屋的尽头,一张铺着素雅花纹的棉布的桌前,“您请坐,温先生出去了,马上回来。”
长安点头,坐下。
打量着这个以旧修旧的精致院落。
她就餐的位子在整个院子的右侧,一间容纳五张方桌的玻璃房内,房子外面,有遮阳伞覆盖的就餐区域,院子正中,是一棵树冠巨大的梧桐,院子的墙壁上,是自动循环的瀑布流水,显得很有格调。
室外温度很高,来的客人基本上都选择在玻璃房内就餐。
因为在角落,所以还算清静。
她转动着桌上的陶瓷器皿,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恍惚。
“抱歉,我来晚了。”
长安慢慢转头,迎面却是一束洁白美丽的满天星。透过满天星细碎的花朵,她看到温子墨英俊温煦的笑脸,一点,一点,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