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村里的广播响起了谢书记的声音。
李丽妹夹菜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顿时模糊了下来。
“老头子总算是有救了。”
曹心贞哼哼两声,夹菜端着碗走开了。
李丽妹蓄满泪水的眼睛瞟了徐夏凤一眼,用筷子挑着饭粒。
徐大龙是这顿饭的局内人,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可是此时,他更像是事件的局外人。
他慢条斯礼的吃完饭,把筷子一放,不急不缓的往楼上走去。
李丽妹长叹一口气,声音几近哽咽。
“夏凤,你看看他们,他们,靠不住啊!”
李丽妹伸出苍老干瘦的手抓住了徐夏凤的手,“夏凤,我和你爸,以后只能靠你了。”
徐夏凤心头一阵酸楚迷茫,李丽妹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仿佛有千钧重。
这种重量让她感到十分的压力,但又油然从心底生出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
她反手握住李丽妹的手,语气坚决,声音坚定,“妈,你和我爸有三个儿女,怎么也不会老无所依,只要我还能挣到钱,就绝对少不了你和爸的。”
李丽妹浑浊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欣慰的说道,“夏凤,还好有你。”
母女两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徐夏凤想,此刻他们的心一定是紧紧的连在一起的。
第二天一大早,徐夏凤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村广场。
村里的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夏末,露水还未干,星斗还未沉的黎明时分,有不少人认出了徐夏凤。
“你不是成良家那个嫁在方家湾的大女儿吗?”
“是。就是我。”徐夏凤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爸怎么样了?好点没?”
“好多了,能睁开眼睛了,知道发脾气,还会冲着你乐呵呵的笑呢?”
“那好,那恢复的挺好。”
“都是你们兄妹的功劳啊!”
都是他们兄妹的功劳吗?徐夏凤想到徐大龙和曹心贞的所做所为。笑意多少带了几分勉强。
“也不知道书记叫大家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书记只说让我们过来,难道是上面又出什么新政策了?”
“那好,出新政策好,也没白耽误我们起了个大早过来。”
徐夏凤站在他们旁边,听着他们的话,几次想解释,但到底又没说出来。
说出来,只怕多数人会失望,会离开。徐夏凤知道,谢书记发动全村的人捐款是为了什么。
只有人够多,这个基数够大,才能越接近徐成良的治疗费用。
徐夏凤已经别无他法,她只能寄希望于村里的捐款。
捐款的数字自然是越接近治疗费用越好。
徐夏凤压下胸中那一瞬的不适。她又想到了徐成良目送她出病房门的笑脸的。
广场如一方水域,而徐夏凤成了一条游鱼,那些村民也是。
遇到认识的,寒暄几句,然后又各自散开,如同水里的一群游鱼,只漫无目的地在广场穿梭。
徐夏凤在一旁看着,不时的扫一眼广场的台子。
谢书记很快就来了,他匆匆的跑上台子,广场上的骚动顿时小了许多。
“首先呢,我要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大清早的聚集在这里,我对大家的到来表示感谢。”
谢书记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今天召集村民,是为了给徐成良捐款。
如果徐成良的老伴子女一个都没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台戏该怎么唱下去。
最好是徐成良的儿子能过来。
谢书记这样想着,在人群中搜寻徐大龙的面孔。
“谢书记,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谢书记停顿的未免有些太长了。吊胃口也不是这样的,有几个心急的已经不耐烦的喊了出来。
“是啊。谢书记,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上面又有什么新政策了?是不是要把村里的路铺成水泥路?”
“这个?”谢书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这个,目前还没有指示下来。”
“那到底是什么事?谢书记,别卖关子了。”
谢书记在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徐大龙的面孔,不禁有些着急。
这徐家人是怎么搞的?捐款是给他们捐的,他把人都叫来了,他们家却一个人都不来?这算怎么回事?
谢书记正郁闷着,一个人低着头快速的走上台子,走到谢书记的身边。
“怎么是你?你哥呢?”
谢书记压低声音,也压低愤怒说道。
“我来,不也是一样的吗?我来,总好过书记你一个人唱独角戏。”
“哎,好吧!”谢书记无奈的叹了口气,徐夏凤说的没错。
她要是不来,这台戏他还不知道怎么唱下去呢!
天光渐亮,有不少人认出了徐夏凤。
“她怎么会去台上。”
“刚才我还奇怪呢!她是嫁出去的,方家湾又不是我们村的。”
“那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好些警觉的人推说自己饿,或者是家里的鸡鸭该放出来了。要不就是说自己家的狗还没吃早饭,有好些人快步离开了广场。
“大家静一静,我有个消息要跟大家说。”
“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谢书记一看场面不好控制,急忙丢出一份悬念。
谢书记的话还是有效果的,刚才抬脚走的那几个人顿时止住了脚步。还有两个又走了回来。
“这个事呢?说新鲜也不新鲜,说不新鲜,也确实挺让人暖心的。”
谢书记朗声说道,广场顿时人声寂寂。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谢书记。
谢书记咳嗽一声,“就在一个月前,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件令人悲痛的事。徐成良徐二叔,驾驶着三轮车拉稻谷回家的路上,不小心翻了车,他身受重伤,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治疗。已经做了两次肺部手术,两次开颅手术。治疗费用已经花费几十万。”
“哎呀,这钱可不少。”
“可不是,幸好他们三兄妹团结,不然,这么多钱压在一家人身上,那谁担得起?”
“那是,哎,你干什么去?”
“回家吃饭。你呢?”
“回家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