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陶乡长,你真是好人,你一定会幸福康健,长命百岁的。”
徐夏凤双手接过,拉开背包的拉链,正准备把钱放进去,陶乡长忽然说道,“等一下。”
徐夏凤的笑和动作都是一僵,然后茫然的问道,“怎么了?”
陶乡长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皮夹,从不太厚实的皮包里摸出二十张百元大钞递到徐夏凤的面前。
“这两千块你也拿着。”
“不,乡长,您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徐夏凤将递到面前的钱推了回去。
徐夏凤低下头,将拉开的背包紧紧的攥住。
“拿着吧。”陶乡长又一次将钱递到徐夏凤的面前,“不要嫌钱少。”
“不,怎么会呢?我不是嫌钱少,而是,这钱,我真的不该拿。你已经帮了我太多的忙了,乡长。”
“既然不是嫌钱少,那就拿着。”陶乡长的语气坚定。
陶乡长将钱往徐夏凤的面前又递进了些,徐夏凤咬了咬下唇,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了陶乡长递过来的钱。
“陶乡长,真很谢谢你,虽然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却帮了我这么多,我还要替我的父亲谢谢你。”
对于陶乡长的援手,徐夏凤打从心底里表示感谢。年轻时连句软话都不肯说,宁可腰被折断也绝不弯一下。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苦难的磋磨之后终于舍弃了自己的棱角。徐夏凤弯下腰来鞠躬,心中满蕴的都是对陶乡长的感激。
“不用谢我,是我该谢谢你。”陶乡长扶起了徐夏凤。在徐夏凤一只半解的眼神中,陶乡长笑了,“你的父亲很有福气,有你这么孝顺又正直的女儿。”
徐夏凤回了家,李丽妹拿着徐夏凤装钱的包,激动的两眼都是泪。
“夏凤,还是你有办法。有了这些钱,总算是能让人安心了。”
曹心贞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冷说道,“才一万块,剩下的四万块怎么办呢?不过是杯水车薪,现在离安心的时间还早得很呢。”
李丽妹扫了曹心贞一眼,默默擦去眼角的泪,望向了远处的青山。
曹心贞见没人搭理,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走了。
留下的徐夏凤又陷入了沉思,现在只凑了一万,剩下的四万该怎么办呢?
见徐夏凤沉默,李丽妹拉着徐夏凤坐下,“夏凤,别管你嫂子,她的肚里就是一把糠。她也知道你爸的医药费还差四万块啊,那怎么不见她想想办法?。”
徐夏凤没有答话,这个道理,她的心里明白,李丽妹的心里也明白。曹心贞好像不明白,但为什么李丽妹要跟她说,而不去跟不明白的曹心贞说。
这似乎有什么不对。
李丽妹往徐夏凤的身边坐近了点,姿态亲昵,语气轻柔,“夏凤,明天你就去趟城里,把这些钱交了,也好补上医院的空缺,也让老头子能有病房住。”李丽妹说道这里,几乎又要哽咽。她顿了一下,才咽下喉头的酸涩,“至于剩下的钱,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不能老是叫我女儿为难,跑上跑下的。”
徐夏凤心中一暖,往李丽妹的身边挨近了些,“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得知徐夏凤要带钱来交住院费,周明重很是高兴,眉宇之间的阴暗颓唐之气顿扫,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徐胜强和方跃礼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这些天在医院照顾徐成良,医生一天三遍的来催交住院费,周明重还能和医生说几句好话,让医生通融,再宽限几天。徐胜强和方跃礼年轻面皮薄,脸上挂不住,若不是徐成良在这里,他们早就一走了之了。
徐夏凤把钱给了徐胜强,让他去交住院费。她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在徐成良的病床边坐下。
徐夏凤坐下,喊了声“爸”,话音刚落下,躺在床上的徐成良就将头转了过来,他努力的撑开了眼皮,红紫色的眼皮下是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掉了好几颗牙的嘴巴也不在丰厚,古铜色肤色似乎在渐渐模糊吞噬那硬朗的五官,徐成良扯着嘴角浑浊的眼珠望向徐夏凤的方向,努力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干净柔软的笑。
尽管缠着一圈又一圈纱布的脑袋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并不妨碍徐夏凤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爸”徐夏凤的声音已是哽咽难闻。
“姐,你别光顾着哭,爸这段时间进步可大了呢。”周明重拿起一条湿毛巾拧干,擦去徐成良嘴角边的流涎。
“你知道她是谁吗?”周明重晾好毛巾,站在病床前指着徐夏凤笑着问徐成良。
徐成良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睛不住的盯着徐夏凤,脸上露出些许沉思,似乎要把也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哪张脸联系起来。
徐夏凤始终微笑的看着徐成良,这一刻她的心里无比的宁静,往后余生,只要都能这样看着他,那就好了。
“爸,你想起来了吗?我是你女儿,我还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叫我的大女。”
“啊,”徐成良的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然后是一阵怪声,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徐夏凤惊慌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爸这是怎么了?”
“喉咙肯定被那根金属管子震到了。”
周明重急忙安抚徐成良,帮他顺气,徐成良躺在病床上张着嘴巴,一副无措无助又害怕的模样。望着徐夏凤的眼睛顿时再没有一丝光,只剩下无尽的浑浊,仿佛两堆已经燃烧尽了火堆,再没了光和热,只余下一堆灰烬。
徐夏凤的心像是被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她伏在床边,抓住了徐成良粗糙的手,“爸,我不强求你说话了,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嗯。”徐成良的喉咙里发出一个迷糊的音节。下一刻,被徐夏凤握在手里的手指轻轻的勾了一下她的手心。
眼泪在一瞬间就蓄满了徐夏凤的眼眶,她伸出手指和徐成良的手指勾在一起,带着些孩子气的顽皮和成年人的悲怆,“爸,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拉钩,拉钩保证,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