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爸妈帮你带三个儿女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多了。”
曹心贞怪眼一翻,“那是爸妈愿意,胜英他们三姐弟是徐家的孙子,爸妈带他们不是应该的吗?这也需要我感恩戴德?”
曹心贞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横眉竖眼的看着徐夏凤,阴阳怪气的说道,“倒是有些人,父母把她养大,没沾到她一点光不说,还要受苦受累帮她带孩子。现如今还对父母给哥嫂带孩子感到不满。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那么大的脸。”
曹心贞说罢,神气的“哼”了一声。
徐夏凤的脸色一白,她瞥了一眼李丽妹,李丽妹又低下头拉着袖子擦眼泪。
徐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又是孤军奋战。
“嫂子,你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爸妈是给我带大的孩子这不错。可是我也并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这些年,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哪里没尽到做女儿的责任,你现在就可以当着妈的面说出来。”
曹心贞翻了个白眼扭着脸说道,“那我哪里敢啊!”
曹心贞不是不想数落徐夏凤,只是她思来想去的,竟然找不到一丝可以数落徐夏凤做女不当的地方。
“你和妈是一根脐带上拴着的母女,我只是嫁进来的。疏不间亲,古有名言,我哪里敢在妈的面前说你的不是?”
“嫂子,你看你。”徐夏凤盯着曹心贞看了一会,曹心贞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但徐夏凤却明明感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夏凤按耐下心头的火气,温和的说道,“嫂子,我们都别把话题扯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筹钱给爸治疗的事。既然报销不了,我们总是要想想别的办法的。”
徐夏凤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凝了一下。
这双手是在车间流水线上做货又快又好的手,这双手,是在田间地里锄地插秧的手,这双手,也是徐成良牵着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一步又一步的手。
只要她有这双手,总是能挣来钱的。
徐夏凤深吸一口气,再抬起来的时候,眼中已满是坚定。
“嫂子,这样吧!你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决定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吃了亏。”
曹心贞挪了挪屁股,神情有些不自然。过了好一会,她才梗着脖子低声说道,“我看出钱的事,你最好和志扬商量一下。”
“而且,也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出的道理。不是还有冬凤吗?”
徐夏凤慢慢的点了下头,曹心贞虽然有些胡搅蛮缠的,但这两句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直到洗碗的时候,徐夏凤才咂吧出来有什么不对。
不是这两句话不对。而是曹心贞的态度太奇怪了。
徐夏凤停下洗碗的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晚霞。
太阳刚从西边落下,天上也没有下红雨啊!
第二天一早,徐夏凤洗漱干净,喂了鸡鸭,煲好了饭,就拿出手机给方志扬打了个电话。
方志扬显然刚醒,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倦。
“志扬,你刚醒啊!没睡好的话中午再睡,我正好有个事要和你说。”
“你说吧!”
徐夏凤的手指卷着衣角,“志扬,是这样的,县城的人说爸这个是意外,医疗保险是不能报的。医院那边催款又催的特别紧。爸都治到这个程度了,怎么也没有放弃的道理。志扬,你看我们……”
电话那边,方志扬久久的沉默了下来。
多等一刻,徐夏凤心中的慌乱就多了一分。“志扬,爸现在都治到这个程度了。很快就能好了,没有再放弃的道理是不是?最多只需要两万,志扬,志扬……”
徐夏凤喊了两声,电话那边的方志扬才慢慢说道,“夏凤,我已经五十了,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上班的时候总觉得提不起力来,摆在台面上的货却堆的跟山似的高。稍微慢一点就要被主管骂,“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夏凤,人到五十还要受这种唵喒气确实挺窝囊的,也挺难受的。有时想想,还不如回家种田,虽然钱会少一点,但人总是自在些。”
“志扬……”徐夏凤喊了一声,凄切的声线中含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夏凤,我真的有些累了。昨天加班到十二点呢!回来洗澡洗衣服都两点多了。我先挂了。”
徐夏凤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无力的垂下的手臂。
方志扬这是,拒绝出钱了?
徐夏凤心里难受,失望,却并不怎么怨恨。甚至,在她的心底里,并不觉得方志扬这样是错的。
可是,难道要徐成良放弃治疗?不,不可以。徐夏凤想到徐成良的昏迷中的微笑,想到他奋力的睁开眼睛的模样。
只要她还在,她总会想出办法的。现在放弃治疗,无异是宣判了徐成良的死亡。
徐夏凤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她做事勤勉,工作认真,可是为什么到头来,连两万块都能难倒她?
曹心贞对徐夏凤的颓败和失望似乎有所感觉。
只是她并没有安慰徐夏凤,也没有劝解。她双腿带风的从徐夏凤身边走过的时候,眼角眉梢还带着压不住的轻松和安心。
下午的时候,徐夏凤接到了徐冬凤打过来的电话。
“姐,”徐冬凤叫了一声,声音中满是疲倦。
“最近上班很累吗?”徐夏凤扬起笑脸问徐冬凤。
“嗯,是有点累。以前倒还不觉得,这些天总觉得提不劲来。”
“妈在家挺好的,跃礼和强强在医院帮着照顾爸,明重也不会太累,大家都好,你安心。别想那么多。”
手机里忽然就传来了一声狠狠的抽噎声,徐冬凤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姐,我不是担心,也不是不能安心。这些天我的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是累,是不轻松,我一直在想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姐,你说,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徐夏凤拿着电话沉默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徐冬凤问她,可是她也不知道,谁又能告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