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的话说早了，在我想要加入这场庆典，与当地人一起载歌载舞的时候，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只不过这次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是咒灵。

　　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咒灵在到处袭击路人，好在最后被五条悟及时解决掉了，并没有造成重伤或死亡。

　　“……总觉得，这次是我连累了他们。”我郁闷道，如果不是我想来这边，咒灵也不会突然冒出来。

　　“虽然善良是你的优点，但过度脑补就不对了。”五条悟说道，“我调查过了，那东西是当地人供奉的野祠滋养出来的，迟早会祸害这里，跟你没什么关系。”

　　“况且……”

　　“况且什么？”我疑惑道。

　　“没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还不能确定……总之你别往心里去，先睡吧。”

　　“……好。”我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关于今晚的住宿——原本我们是打算住民宿的，但考虑到情况已经如同我们想象的那样，连咒灵都加入了对我的追杀，住在室内反而不方便打架。

　　所以我们最终选择了露宿，感谢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要是下雨就不美妙了。

　　五条悟决定守夜，他说他在学校的时候经常熬夜打游戏，一夜不睡不成问题，于是我只好心怀愧疚地钻进了帐篷，独守空房。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我睡不着呢，因为我剩余的时间是有限的，睡一分钟，人生就少一分钟，很难不焦虑……再加上我刚在白天经历了好多，这时候要是能直接睡着，心也太大了。

　　……然后我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帐篷外已经很亮了。

　　我拉开拉链，看到了靠在树边的少年，他闭着眼睛，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似乎还有几抹灰尘，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大概是发现了我正在探头探脑，五条悟睁开眼睛，跟我打了个招呼：“……这么喜欢观察别人，你是猫吗？”

　　“早上好。”我心虚且更加愧疚，“你一直都没休息吗？昨晚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一大早就和我说这个啊……一点也不浪漫。”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什么？我不解。

　　只见五条悟起身，朝着帐篷走了过去，然后停在近处，对我伸出了手。

　　我下意识地回握，随后被他提溜出了帐篷，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面上。

　　“看。”他指了指天空，“太阳。”

　　嗯嗯，天气蛮好的。

　　所以呢？

　　“昨天，你有惊无险，于是看到了今天的日出。”五条悟认真地说道，“所以，今天也会是如此……”

　　“去迎接可以被战胜的夏天吧。”

　　我怔了怔。

　　与希望之火一起跳跃的，还有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心率紊乱，这次是极为正常的小鹿乱撞，令我心慌意乱。

　　……在没有做好死掉的准备的情况下，我似乎已经在迎接重生了。

　　“听起来很不错。”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说到夏天，果然还是应该吃冰淇淋吧？”

　　距离下一个日出，还有23个小时。

　　18.

　　据五条悟所说，昨晚确实有咒灵来捣乱，但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他很轻松地就解决了，完全没影响到我休息——可能也是我睡眠质量太好的原因。

　　“你睡得就像婴儿一样香甜，甚至还说了梦话。”少年嘟囔道。

　　我正在给这位少爷用湿手帕胡乱地擦脸，因为在我指出他脸上有灰尘之后，他说这都是因为我才导致的，我必须提供这种服务——我自知理亏，于是照做。

　　不过，梦话吗？我说什么梦话了，不会是泄露了什么重要的天机了吧……糟糕，那可是会遭天谴的！

　　“恕我直言，你现在和遭天谴有区别吗？”五条悟说道。

　　……确实。

　　少年扒拉开我的手，甩了甩额前微湿的头发，他还说我是猫，我看他才是，“你的梦话神神叨叨的，估计只有你自己才能听懂吧……不过呢，你喊我的名字了。”

　　……但这也没什么吧，只是代表我有梦到他而已。

　　“不对。”五条悟戴回了墨镜，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你喊的不是我的全名，只是‘名’。”

　　嗯、嗯？！

　　“……悟？”我试探道。

　　“对。”五条悟仍旧在笑，“就是这样，你很熟练嘛。快老实交代，你偷偷在心底练习过多少次了？之前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喊我五条君……”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正他看起来也只是想要取笑我，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给出什么回答。

　　“今天打算做点什么？”五条悟问。

　　我想了想，说道：“我今天想要做点坏事，可以吗？”

　　我还从来都没做过坏事呢！

　　“哦？”五条悟来了精神，“听起来很有趣。比如呢？”

　　所谓“坏事”，应该是指比较越界的事情……比如逃课。

　　啊，可我现在已经在逃课了。

　　那要不然去喝酒吧？嗯嗯，未成年可是禁止饮酒的，这可是很叛逆的举动！

　　“就这？”五条悟看起来颇为失望，“就不应该对你有什么期待。”

　　“……听起来某人是做坏事方面的专家。”我看他一眼，“那么这位专家先生，你有什么建议吗？”

　　19.

　　“我以为至少是对路人进行恶作剧之类的。”五条悟说道，“坏事嘛，要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人才算。”

　　好像可以，我有主意了。

　　五条悟问我有什么主意。

　　虽然我不如五条悟引人注目，但我对自己还是颇有信心的，等我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到时候我往路边一站，肯定会有人来搭讪。

　　大早晨，小路边，孤身一人的美少女……过来的绝对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大概率会进行纠缠。这种人就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之后不敢再轻易欺负独自出门的小女孩。

　　“这算坏事吗？这明明是惩恶扬善啊。”五条悟点评道，“像是学校里的社会实践课。”

　　……出发点是坏心眼，勉强可以算是！毕竟我是想找人揍一下。

　　五条悟说行吧，所以需要他做什么？

　　我趁机表示，他到时候可以负责扮演我男朋友，我们来个混合双打，守护当地治安——

　　“你说了半天，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句。”五条悟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好吧，我确实是在打明牌……怎么着，愿意配合吗？

　　“可以。”五条悟点头，“但我总感觉，还差点意思。”

　　我：？

　　足下还有何高见？

　　五条悟说保密，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于是我们在吃完早餐后，驱车前往下一个城镇。在抵达后，我要求五条悟给我买冰淇淋做道具，然后我们俩就作为冰淇淋警察，准备守护街区了。

　　作为预言家，一切都如同我所料想的那样进行着。我还没吃完手里的冰淇淋，一个看起来就很猥琐的男人立刻主动过来搭话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人的眼睛到处乱转，贪婪清晰可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自己一个人吗？”他问。

　　“我在等人。”我回答他。

　　“是吗，那对方可真是不够称职，居然让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在这里苦等。”那人说道，“与其等等不到的人，不如这样，先陪我玩玩？”

　　……话还没说完就贴过来想要动手动脚了，好恶心，一看就是惯犯，该打。

　　正当我想要给他一拳，作为召唤五条悟的信号时，有人将手臂横在了我和那人之间，径直地将我们隔开了——少年将我拉开，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对方。

　　“喂，你谁啊？”

　　身高上的差距已经非常明显了，至于气势上——我说过了，五条悟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他可以说话带着笑容，但不妨碍他散发冷意。普通的混混怎么能和一个祓除咒灵都不带眨眼的咒术师比气势呢？

　　“你、你又是谁？”对方弱弱地说道。

　　“是我要等的人。”我笑眯眯地抱住了五条悟的手臂，“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来？人家等你等好久了。”

　　我本来觉得我的话已经足够肉麻，没想到五条悟居然比我还爱演。

　　“亲爱的，刚才这个人哪只手碰到的你，我们砍掉吧？”他说，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看起来比混混还要像个混混，“还有，亲爱的，你怎么又偷吃冰淇淋了——多为我们的宝宝考虑一下嘛。”

　　“……”

　　“…………”

　　我和那个猥琐男一起石化了。

　　20.

　　猥琐男被五条悟那种平静的戾气吓到了，而我是一时哽住了——哪来的宝宝啊？这就是他说完“差点意思”之后添加的“有意思”的内容吗？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我一时间既羞恼又觉得好笑，然后这一切化为了痛打猥琐男的巴掌：“砍人就不必了，处理起来好麻烦，我们还是把人拖走，套麻袋打一顿吧。”

　　就这样，这天上午我们如法炮制，成功地惩戒了好几个坏东西，导致该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街溜子敢调戏单身女孩。

　　哪怕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也在做好人好事呢！

　　——距离日出还有18小时。

　　“玩得开心吗？”五条悟问道。

　　我很开心地掐了他一下：“挺开心，就是莫名跟你子孙满堂了。”

　　“下手好重。”少年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被我掐过的地方，“下午想做什么？”

　　今天上午总体来说十分平静，这让我很担心之后到底会遭遇什么……这种时候的风平浪静，恐怕是意味更大的风暴将要来袭，无论是针对我的，还是有关于他的。

　　于是我摇了摇头，问他：“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五条悟回答得很果决，“我想做的，自己就能够实现……你问我做什么，你的清单不会就这么一点内容吧？”

　　又被发现了，我确实还有很多点都没来得及想呢。

　　“只是想要报答悟。”我说。

　　“……你不会是开始交代后事了吧？”五条悟怀疑地看着我。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我瞪他一眼。

　　“不是就好。”少年露出思考的表情，“让我想想……啊，你要不给我做个蛋糕吧？你会做吗？不会做可以现学一下，一下午应该足够了。”

　　我：？

　　就这么简单？

　　“嗯，因为我想吃。”五条悟说道。

　　好吧，但我可不保证我做的蛋糕会好吃哦，毕竟我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

　　“没事，我只是想吃而已——加油，甜品师小姐。”五条悟揉了揉我的头发，“走，我们去找个能做蛋糕的地方。”

　　21.

　　片刻之后，我们找到了一家支持DIY的全自助烘焙坊。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这里没有别的顾客，只有我们俩。我按照公告板给店长打了电话，在转账之后，获得了打开房门的密码，在接下来的事件里，这里就交给我支配了。

　　五条悟本来是想要跟我一起做的，当然，我怀疑他只是想要趁机搞破坏——不过他没来得及这么做，因为他察觉到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出去看看，你安心留在这里。”他说。

　　我揪住围裙的衣角，点了点头：“好，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吃到美味的蛋糕！”

　　“这可是你说的。”五条悟笑了笑，“要是难吃的话，必须要补偿我。”

　　烘焙屋里有关于制作蛋糕的流程图，还有视频可以收看，我按照上面的内容一步一步地进行着，虽然中间有出一点小差错，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顺利的。面粉、油、牛奶、鸡蛋……各种搅匀和打发……烘烤。好耶，奶油戚风蛋糕完成！

　　在我制作蛋糕的时候，外面一直有传来噼里啪啦的各种声音，听起来很热闹。

　　怎么说呢……即使我的周围危险丛生，外面天翻地覆，即使我正在遭遇的，是来自“世界的恶意”，可因为有五条悟在，一切都不会波及我。

　　虽然他看起来只是因为不信预言，在单纯地在和命运论抬杠，但是，那是我的命运啊。

　　我看了一下钟表。

　　时间不多了。

　　不只是我的时间……

　　“久等了。”五条悟推门而入，“这地方真是个风水宝地……咒灵一波接一波的，真麻烦。你已经做好了？难怪我有闻到香气。”

　　见他回来，我立刻对他笑了笑：“辛苦了，快请坐。”

　　在切了一块蛋糕品尝后，五条悟评价道：“……你还真是不擅长做蛋糕。”

　　我：？

　　我怀疑他在敲诈我的补偿，明明这个蛋糕还是很好吃的。

　　“不够甜。”五条悟说道，“糖放得太少了。”

　　不是吧，这人平时难道是吃致死量的糖分吗？

　　直到五条悟把整个蛋糕都吃完的时候，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喂喂，不好吃他还吃完了？骗人的吧！！

　　“因为我想吃。”少年理直气壮。

　　“好任性哦。”我评价他。

　　“我觉得这样很好。”五条悟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门外，“……毕竟我不任性，你就会死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手里。”

　　“……”

　　我睁大了眼睛。

　　这是我和五条悟之间最后的温馨，因为不知何时，室外已经悄然变天。

　　狂风，大雪，落下的惊雷在四处起火，咒灵倾巢而出，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然而，除了这些动静，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像是被格式化了一般，好似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存在过其他人类一样。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五条悟说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北海道在夏日的日出时间是早晨四点，此刻——距离日出还有11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