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距离第三天的日出还有44个小时。
五条悟评价我讲话有种抽象派的艺术感。
我说谢谢夸奖，用湿巾擦掉了他画的圆珠笔痕迹。
彼时我们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漫不经心地转着圆珠笔，看起来若有所思。
“所谓的预知，是指会感知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吧？”五条悟说道。
“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纠正他，“因为被我感知到了，所以就一定会发生。”
比如我不清楚所谓的死因，因为它具备不确定性，可能会由于外因而更改。但我知道“死亡”那件事一定会发生，就像我向五条悟求助是正确的一样，我知道他会帮我，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的预言从未出错过。
这是命运。
“不对。”五条悟也纠正我，说我是个小顽固。他认为，所有的事情在没发生之前，都是可以改变的。
我：？
到底谁是预言家啊！
就在我想要表达抗议的时候，我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旋即睁大了眼睛：“小心——”
几乎是同时，五条悟单手把我抱了起来，带着我迅速地跳离了之前所坐的位置，远远地拉开了和长椅的距离。
重物落下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卷起的烟尘猛地冲了过来。五条悟按着我的脑袋不让我动，说他允许我占个大便宜，把他借我抱一会。
“……”
于是风和尘土都被他挡住了。
按理说，被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男生这样抱着，对方还非常贴心地给女方留足了心理缓冲的准备，人难免会小鹿乱撞……
但我的小鹿可能撞得有点过头，以至于撞破了脑袋。
因为五条悟把我扣得太紧，我整张脸都埋在他身前的衣服里，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7.
“啧，直升机抛物，手笔不错嘛……在我面前居然也敢这么迫不及待，真让人不爽。”五条悟的把我放回到了地面上，我得以呼吸顺畅。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因为距离过近，我能够感知到少年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冷峻的气息。
虽然这些破事是冲着我来的，但他好像被挑衅到了。
“喂，你有什么愿望吗？”五条悟垂眸看我，墨镜之后是纯粹而干净的蓝色。
“……啊，遗愿吗？”我茫然道。
五条悟撇嘴，说我讲话也太难听了。
“是这样的，我准备砸掉你从未出错的预言家的招牌——这不是商议，是通知。找你麻烦的家伙居然无视我这个‘最强’的存在，这让我很不爽。”他沉着脸说道，看起来很不高兴，“考虑到这样会让你痛失一块很酷的墓碑，所以……”
哦，原来是补偿……另一种列人生清单的方式。
不过这话说的，我这墓碑也不是非得急着刻，晚几十年再做也不迟……只是，他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态显然是在逐步升级的，之后的状况肯定会越来越危险。卷进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说不定，他的“死劫”就和我有关哦。
“那不正好？”少年嗤笑一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刚好可以死一块，我们谁也不孤单。”
……确定了，五条悟应该是没把我的预言当回事，可能还以为那是我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保护我而随便找的搭讪理由呢。
于是我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就被五条悟谴责思考的时间太久了——他说有他这样的人帮忙保驾护航，我应该感激涕零才对，请他出场可是很难的。
“……其实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和朋友的对话。”我回答他。
“哦？关于命运吗？”他皱了皱眉，“我最烦这种东西。”
知道了，他是天命之子，坚信人定胜天，不信命。
“不是。”我说，“是关于帅哥……”
五条悟：？
“虽然你在某些方面过于顽固，但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当属一流。”他笑。
8.
我和五条悟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日本最北面的北海道的稚内市，一个非常适合避暑的地点，此地被称之为拥有日本最冷的夏天。
五条悟说他是专门从东京过来执行工作的，我当时正好目睹了他完成任务的瞬间，而我所看到的那种不明生物是咒灵，是从人类的负面情感中所产生的诅咒。除了能够祓除咒灵的咒术师，还有一些体质特殊的人能够看到咒灵的存在。
当然，他觉得我比那些人更特殊，因为我不仅能看到咒灵，我还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他设限的「帐」——至于后面的那些追踪者为什么能跟过来，是因为他发现我的时候，已经收起了那玩意。
少年顿了顿，说道：“通常情况下，这种人的运气会不太好。”
确实，没有解决咒灵的能力，却能发现咒灵的存在，感觉很容易成为它们的粮食呢……但我这么多年来都还好好活着，似乎也不能说是运气不好？
“你是最近才看到的吗？”五条悟问道。
是哦，我点头。
确切地说，跟他的初见才是我第一次看到咒灵。
五条悟说，这存在两种可能。要么是我天生就能看到，只是之前一直没接触到过，要么就是我遭遇了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巨变，导致体质出现了变化，这才突然能看到。
我想了想，恍然。估计还是因为我快要挂了，老天觉得只靠人力还不足够，干脆让咒灵也来掺和一下……真是恶意满满啊！
五条悟若有所思：“听起来，你简直像是被‘命运’悬赏了一样。”
比起我的命运，我稍微有点在意的是，五条悟明明还是高中生就要给咒术界打工……看来他们那边没有劳动法，所以才能如此顺理成章地压榨未成年。
“咒术界看天赋，和年纪的关系不大。”少年摸了摸下巴，“但这么一想，我根本就已经是大人了嘛！看来我可以尽早揍翻那些烂橘子，然后取而代之了。”
虽然不知道烂橘子是什么，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群人死翘翘的场景，因为我相信五条悟是言出必行的人——以及，这个人说三分，会做到七分，如果他说的本来就是七分，那结果只会更夸张。
……我好像真的还挺了解他的。
9.
“我还是觉得，把你带回高专会更安全。”五条悟说道。
确实，但我不想坐飞机去东京，因为飞机一旦失事，连累的人可太多了。又因为这是一场时长为两天的旅行（五条悟说“逃亡”这个词太狼狈了），我要求他最大限度地保持体力，因此他带我飞的方案也被我否决了。
“我们找辆摩托车吧！”我突然说道。
“……喂什么？”他有些疑惑。
“摩托车，很酷。”我对他比划，尤其是那种像重金属音乐的车型。
五条悟说他大概能听懂我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飞起来更酷。
我说我不管，在天上飞和旁边这些呆呆的海鸥有什么区别，还是摩托车好，很酷！
“不要飞天摩托——”
“知道了知道了……那种东西就算你想要也没有，这里又不是《哈利·波特》的世界观。”五条悟撑着手臂，靠在了石碑的侧面，看起来比这座以北极星的星芒为原型而塑造的纪念碑还要瞩目。
由于来都来了，我们顺道去了日本最北端的纪念碑那里打卡拍照。
比起五条悟的游客心态，我倒是另存别的小心思——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也算是提前准备好了遗照。
对于我要在墓碑上放置合影的想法，五条悟没有被冒犯到，反而说这很酷，简直像是我们已经死了一次似的，现在是用了卷轴的堂堂复活状态。
……丝毫没觉得我有占他便宜呢，这听起来可是像是什么合葬墓一样啊！
我岔开了话题：“话说五条君，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我对这种景点没什么兴趣。”五条悟否决道，“比起来这种地方，我更喜欢拜访每个地区最美味的甜品店。”
即使现在是夏天，可由于稚内市的位置很靠北，纪念碑的对面就是库页岛，所以这里的温度很低，海水凝结成了许多冰块。
我总感觉五条悟和冰啊、雪啊之类的东西很搭，可能是因为他的发色和眼睛吧，他的外形很有那种很高冷的感觉。真没想到他居然喜欢甜品，真有反差感……
也是，他高冷的其实只是外表，一旦他开口说话，就会暴露作为DK的本性。
慵懒的、轻慢的、幼稚的……
以及独属于五条悟的理智和冷酷。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五条悟冷不丁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戏弄，“很喜欢我？”
“看你好看。”我直言道。
“嗯……不错，我欣赏这份诚实。”五条悟说道。
他还评价说，我讲这种大实话的时候还蛮可爱的，终于有点JK的气息了。
……合着JK就应该仰慕他？虽然不无道理。
“嗯嗯，说我可爱是吧。”我点头，用他的话反问道，“很喜欢我？”
“……学得真快。”
我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然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海面看起来仍是平静的，但海鸥们却接二连三地大叫着，呼啦啦地飞了起来——我看向五条悟，少年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认真。
“不太对劲。”他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臂，“先撤。”
10.
在我们离开纪念碑之后，突如其来的海啸将那里吞没了。
“之前的人祸还能解释为是有人盯上了你的才能，想要‘得不到就毁掉’……可这次的天灾未免太凑巧了。”五条悟说道。
“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不至于到这种天怒人怨的程度。”
“真——是——抱——歉——”我大喊道，“我——听——不——清！”
“……”
五条悟沉默了一秒钟，立刻切换到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说话模式：“你——好——吵——”
之所以会这么说话，是因为我们此刻正坐在一辆超酷的摩托车上，于公路上疾驰。
本来我们俩就都戴着在某种程度上降噪的头盔，风声又一直在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呼呼轰轰的，非常畅快，就是可听度难免会很低。
摩托车是买的，我说租一辆就好，但五条少爷直接刷卡买了一辆。因为租了还要还回去，他嫌麻烦。
“我可不是为了你才买的。”五条悟说，“只是我凑巧也想要尝试一下。”
我说好吧，那我来开吧，我有驾照。
五条悟还是说不要，他说他可不是杰（夏油杰，他的挚友），做不出这种坐女孩子后座的事情，太逊啦。
“夏油先生坐过吗？”我好奇道，听起来对方的异性缘似乎比五条悟好上一些。
“应该没有，我只是感觉他能做得出这种事。”五条悟说，“杰是公认的更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在这方面……我和他很不一样。”
其实，我觉得五条悟也很会为别人着想，不然他没必要满足我想骑摩托车的想法。
只是夏油杰可能会表现得更温柔一些，而五条悟不愿意这么做……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单纯的恣意，他不想。
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他：“你有驾照吗？”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说有，但他没参加过考试。
非常微妙的答案，使沉默转移到了我这里。
“……嗯，这位咒术师兼骑士先生。”我说，“虽然你的座驾不是骏马，但骑摩托出意外也会很逊哦。”
“放心。”五条悟伸手把我的头发碎发拨到了耳后，然后把一个头盔戴到了我头上，又顺手扣好了搭扣。
“这位胆小但想要坐很酷的摩托的大小姐，你只要抱紧我然后喊加油就行。”
我说好的，然后在上车后果断地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