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涵醒来后大概七八点，于宅的佣人敲开门带张子涵去一楼偏厅用餐。
此时此刻，二楼书房里，于秋山白色套装，休闲又不失英俊，柔和了几分铁血气质。
郑秘书向于秋山汇报张子涵的调查情况
“调查显示：小张先生暂时没有特务的嫌疑，昨夜秘密搜身没有可疑物品，没有与任何一张情报网的可疑人员画像符合的特征。”
听到这里，于秋山吩咐郑秘书派人启程去德国亲眼确认于秋水的踪迹，并安顿好张子涵。
郑秘书躬身称是，前往偏厅。
似乎于宅主人偏爱欧式风格，外表虽然是小桥流水的江南园林，内里，比如偏厅，是一个挑高的圆柱形餐厅，一面扇形的窗户，窗外蔓延着藤蔓长着快要枯萎的不知名花朵，处处彰显秋意渐浓。
“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张子涵略带小嫉妒的打量四周，“真气派...”
“小张先生，于先生给你安排了一份书局的工作，您可以自行寻找住处，也可以暂且住在于宅。明天我会带你去书局。”秘书说完后，转身便走。
“哎....替我转告于先生，说我谢谢他。”张子涵看着秘书离开的背影，扯着嗓子呼唤。
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张子涵溜达着走到正厅，看到一处雕花高脚柜上放着几本力学和微积分的书。
在现代，这几本书应当算作高等数学前半章和大学物理的内容，“不是吧，这都啥时候了，高数线代概率论复变大物专业课你们是真阴魂不散啊！”然后又感叹道“无论是民国还是现代，有的只有一生爱卷的中国人。”
他取下几本，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知道今年能考上吗？”
“你看得懂吗？”于秋山站在背后的楼梯冷不丁的开口，给张子涵吓一激灵。
他慌忙站起来，把书放回原处，“对不起，因为我也学这个所以翻了一下，很冒昧吧？“
于秋山摇摇头，示意张子涵坐下，“这是秋水的书，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自小身体不好，脑子却一等一的聪明。”
“啊，是吗？”张子涵回想起饮弹自尽的青年，心中不免为人才感到惋惜。
于秋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秋水十三岁就对数字很感兴趣，这些书是他十五岁就看完了的。”
青年陷入回忆，眼角都是温馨的笑意和对弟弟优秀的骄傲，
“当时我们十五岁生日，阿姐还在世，给他送了这些书，给我送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犬。我抢他的书看，他当宝贝一般藏着，我说有什么好看的，几本破外文书”
于秋山顿了顿，想起少年时光，又继续说“结果，他哈哈大笑告诉我那不是英语，那是数学。再后来，他信也不寄给家里，我以为他玩野了，或是醉心学习。”
张子涵听到这里垂首小声道“节哀。”
于秋山最听不得别人说节哀，因为他根本不觉得弟弟已经死了！
于秋山像狩猎的豹子紧盯张子涵，“我知道你在说谎。”
张子涵沁出一身汗，“不。”
青年继续说“你知道你的谎言很拙劣吗？”
“哪儿。”
“你见过真正的灾民吗？他们的眼神和你的不一样。他们饿急了可以把自己的骨肉都煮了吃，他们的眼神麻木，像头饿狼。”
张子涵低头不说话，如果他是一只猫，现在已经炸毛了。
青年军官霍然站起，面色恢复如常——铁面军官
“我不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秋山披起外套就出门，吩咐管家照顾张子涵。
张子涵看他走远，想要逃离于宅的心情愈发激烈。
他搜集一些客厅的报纸并小心翼翼地和于宅的佣人们唠家常打探消息。
通过报纸和于宅佣人的说法，张子涵大概推理清楚了大部分信息：
于秋山，人称于阎王，年少便军功赫赫，转任担任保安局处长，一切抓捕间谍的事宜由于秋山负责。
他不仅仅是军统特务、共党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汪伪政府人人嫉妒的最年轻的上校。
而于秋水，因为出生时在娘胎体质不足，但天资聪颖，十五岁便阅览群书，被推荐到慕尼黑工业大学研读武器学，并于那时信仰共产主义，偷偷回国成为一名地下党。
次日，郑秘书派人带张子涵去往书局，那是一个十字路口，马路对面白底黑子的牌匾写着清风书局四个字。
一位带着圆框眼睛，大腹便便，满脸喜色的中年人站在牌匾下抚掌，大老远就迎了上来“郑秘书，什么样的风把您吹来了。”
郑秘书摆摆手“这是小少爷的朋友，放你这打份工，一个月给他十个银元，别为难他。”
“十个银元，我这小本生意，一个月也挣不了十个银元呐。”书局老板急的脸上的肉抖抖动。
郑秘书打发张子涵进去熟悉一下书局，小声同老板说“先生会补给你。”秘书把几张钞票递给胖老板，使了个眼色，胖老板会意，送走郑秘书。
他走着四方步进书局同张子涵说“小先生，你平常怎么舒服怎么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说。”
张子涵一头雾水，这是当长工来了还是当地主来了？
“老板，我叫张子涵，叫我小张就行，该我干什么活，就让我干什么活，我不能白拿你的。”
老板一瞅他细皮嫩肉，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的样子，嘴上符合着，可还是不敢吩咐张子涵。
下工后，张子涵预支了三块银元，购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两套这个时代的衣服，打听了一处巷子。
左边是单薄的棚屋，右边是年代久远的筒子楼，巷子口一张石板写着小树三巷。
巷口黝黑的长工席地而坐喝着米汤，一路走进去，房屋墙面都是青苔，两三个小孩在玩丢水绢，有些年岁的妇人在洗菜。
每幢房子的一层挤下好多房间，张子涵只是在巷子里行走着，就能感到过路人的汗液和体表的湿热气息。
张子涵走到一位正在对弈的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抽着烟斗，眼睛藏在弯下的眉须之间，他吐出烟雾，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租房的？”
“是，想租个房间。”
老爷子瞟了他一眼，“我这房子不怎么样，地段可好。”
“一个月....我只剩俩银元，您看可以吗..”
“行，三婶，带这个后生去冯小妹他们家隔壁安顿着。”老爷子摊开手喜笑颜开，“给我吧。”
张子涵给了钱，不打算计较太多，跟着妇人去往房间，妇人领人到房间笑呵呵透了透房间里的床单被套。
“这儿原先也住着一个年轻人，上个月在外面吃花酒，不知怎么的，吃酒吃多了跌跤，给摔死了。你先住着，对了小伙子，你说姑娘没有？”
“没呢，阿姨，我有些累了。”张子涵送走妇人，洗漱一番，莫说是在外面死的，就是人死在这，张子涵的疲惫也可以胜过胆怯。
这是一个一室一阳台的构造，阳台上有一个水池，基本的家装都具备，每层一个厕所，每个单元共用一个厨房。
张子涵住了几天于宅，不免有点嫌弃这个小房间，“哎，不得不说，人与人的差别，比人和狗的差别都大。”
他翻找了自己的书包，只剩一本笔记本，一本考研英语单词书，一个手机。
不知怎么的，他便睡着了。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