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麻酒在长安城供不应求,绝不会销往外地。
魏宝骑马靠近,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老麻。
老麻蹲在路边,手里抓着只破酒坛子,正在畅饮。
车上几乎没有完好的酒坛,差不多都在往外渗酒,看着非常浪费。
“老麻,你怎在此?”
魏宝翻身下马,几步便到了老麻的身前。
老麻抬头看是魏宝,赶紧将手里的酒坛子扔掉,起身道:“魏大人,我马上清……”
“速将障碍物清除。”
魏宝一挥手,几十人飞奔着向前,抱起酒坛子就往一侧的沟里扔。
“给诸位大人添麻烦了。”
老麻嘻嘻哈哈的模样,有些滑稽。
“老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魏宝的声音变冷。
“回大人,小人要去函谷关送酒。”
老麻的回答让魏宝很是意外。
能让老麻亲自去函谷关送酒的人,想来只有苏如虎一人。
“这些酒是送给苏侯爷的?”
魏宝问道。
“正是。”老麻点头,“苏侯爷只喝我酿的酒。”
以往老麻都是请镖局给苏如虎送酒,最近正好他要去函谷关办点事,为了省点银子,索性亲自赶车上路,不料竟在这里翻了车。
一车酒,摔了就摔了。
但耽误苏如虎吃酒,这后果老麻承担不起。
现在从长安城再运酒过来,苏如虎也得好几天没有酒喝。
老麻再怎么愁眉苦脸,也是于事无补。
稍作歇息,他便打算快马加鞭回长安。
运酒这事,还是找镖局比较妥当。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挡路的酒坛子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老麻用来拉车的马,躺在路边,只剩半口气。
魏宝给老麻借了一匹快马。
老麻道过谢,骑马便朝长安奔去。
“大人,你真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周盼盼看到众人将那奄奄一息的马推下山坡,只觉老麻运酒的车刚好倾翻在此,实在过于巧合。
魏宝笑道:“就算老麻别有用心,我相信他的目的,肯定已经达到了。”
“就为了拖延这一时半刻?”周盼盼皱眉问道。
魏宝道:“一时半刻也能做很多事。”
到前方探路的探子,很快来回禀,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魏宝又派出更多人去刺探,并让其余人原地休息。
魏宝过于谨慎,暗地里有不少人都在嘲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处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他们,他们会比魏宝做的还要小心谨慎。
探子不断来报,说是前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越是如此,魏宝心里反而越是不安。
就算心里再怎么担忧,这路还是得赶。
坐在马车里的周三思和万俟雪,完全不去操心这些。
万俟雪的确很聪明,记忆力也很出众,只是需要记下的东西实在太多,需要周三思反反复复提醒,万俟雪的记忆才不会产生混乱。
哪怕争分夺秒,时间还是不怎么够。
到下一座驿馆时,居然什么事都没遇到。
不出意外,明天傍晚就能抵达函谷关。
在驿馆的这一夜,以及次日白天的行程,竟是出奇顺利,顺利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虽说平安顺遂是挺好,但太过平静,反会搅得众人心浮气躁。
日落时分,已能看到函谷关。
更有大军列队齐整,黑压压的如欲雨的乌云,威武森冷。
苏如虎身穿雪白貂衣,看到武国使团后,纵马奔去。
他的坐骑是一匹骏美的白马,奔驰在如银雪地里,奇美如画。
“武安侯果然风姿绰约啊。”
掀开车帘看到这一幕的周三思,言辞里尽是赞赏。
“在大安,人人都想成为武安侯。”万俟雪早对苏如虎神往已久,如今终于亲眼得见,情绪也很激动。
若非万俟氏生变,可能他就会跟苏如虎一样,戎马一生,保家卫国。
可惜这一切都被万俟虎给毁了。
想到此事,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心头的恨意难以压制。
当时的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啊?
万俟虎随随便便的几句话,竟哄得他将其放走。
如此愚蠢的他,能成就什么大事?
靠近后,苏如虎一勒马缰,飞身下马,已是到了使团前。
周盼盼本要下马行礼,却见魏宝骑在马背上,稳如泰山,只能按下焦躁的心。
“侯爷亲自迎出四五里,真是忠心耿耿啊。”
魏宝话里的揶揄,谁都听得出来。
整个使团身份最尊贵的是周三思,奈何周三思是武国的蝠王。
苏如虎真若忠于蝠王,那就是对大安不忠。
周盼盼满心诧异,不解魏宝对苏如虎哪来这么大的成见。
苏如虎却是面色如常,道:“依律例,本侯当亲迎蝠王殿下。”
“侯爷厚爱,孤甚是惶恐。”
周三思正准备下车,却见魏宝背手做手势制止了他。
“想来殿下舟车劳顿,还请入关休息。”苏如虎见过大场面,魏宝的失礼行为,在他看来非常幼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他连这点羞辱都忍受不了,也不会拥有如今的地位。
“辛苦侯爷了。”
魏宝说着一拉马缰,率先朝前行去。
苏如虎翻身上马,紧紧跟上。
枪戈泛寒,甲胄森冷,周盼盼看清苏如虎麾下的兵,心想若大安所有的兵都是这样,该有多好。
十年的休养生息,并没有养出太多的兵强马壮,增长更多的反而是将士腰间的赘肉。
那样的战士上了战场,结果可想而知。
只有苏如虎知道,所谓的停战协议,只是给双方喘口气的机会,谁先缓过来,谁就会再燃狼烟。
安顿好武国使团后,苏如虎找到魏宝,笑道:“魏大人,你最好来看一下。”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魏宝道。
“本侯相信魏大人会对那些尸体感兴趣。”
苏如虎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魏宝微微一笑,几步追上苏如虎。
“宰相肚里能撑船,侯爷可比当今相爷强多了。”尴尬的沉默需要被打破,但魏宝一开口,就有些口无遮拦。
宰相,人臣所能抵达的最高位。
但凡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基本上都很有能耐。
当今安国宰相武如海,才能出众,那是真的宰相肚里能撑船。
并非苏如虎妄自菲薄,他会打仗,但要治国,远不及武如海的万分之一。
“本侯可无法跟相爷相提并论。”
苏如虎可不会上魏宝的当。
“侯爷过于谦卑了。”
魏宝轻笑道:“虽说谦卑是美德,但过于谦卑,那就是虚伪了。”
“美德也好,虚伪也罢,本侯只知,天狂会下雨,人狂必遭祸。”苏如虎反唇相讥。
今日魏宝执掌东厂锦衣司,深受魏忠贤信赖,可谓春风得意。
年轻人能手握重权,得意猖狂很是正常。
但魏宝应该是忘了,魏忠贤就快百岁了。
虽说习武之人寿命要比普通人长,但能活到百岁开外,已是高寿。
若魏忠贤突然暴毙,平日里被魏忠贤欺压的人,只怕会将怒火全都撒到魏宝身上。
真到了那时候,魏宝当如何自保?
看魏宝嘻嘻哈哈的模样,苏如虎就知道魏宝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走进一座院子,只见院中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魏宝笑问道:“侯爷这是知道我酷爱缝尸,特将横死的尸体都收集起来,就等我到来?”
“我函谷关有缝尸人,可不敢劳烦魏大人替他们分忧。”苏如虎话中的揶揄味非常浓。
魏宝笑了笑,问道:“那侯爷给我看这些尸体,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