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肉经过烘烤,被高温进一步激发出原有的鲜香,芝士略带咸味儿的奶香霸道地侵占嗅觉,配上充分浸润了西红柿与洋葱炒制而成的酱汁的米饭……一切都非常完美。
卯崎栗咽下口中的米饭,慢吞吞地思考。
焗饭的做法并不难,包容性又强,能放入各种各样的食材,而且花费的时间不长。
感觉以后森先生还是不在这边吃午饭的话,倒是可以经常做。
她视线飘向坐在她对面,正垂眸吃着蟹肉焗饭的太宰。他显然也对今天的午饭很满意——不如说,只要有蟹肉,他鲜少有不满意的时候。
太宰没有在卯崎栗面前掩饰他对蟹肉的喜欢。因此,他裸露在外的那只鸢眸中闪着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光彩,看起来亮晶晶的,恍若漾着粼粼金光的湖面,宁静,却又耀眼。
下一秒,太宰撩起眸子,对上卯崎栗的视线。他什么都没说,可卯崎栗莫名地就懂了他的意思。
“太宰君看起来吃得很开心,真的太好了。”
随即她看见太宰的眼神向旁边飘了一下,又重新挪回来对上她的,“栗小姐做的饭,很好吃。”
少年如此开口道。
“……啊,嗯。”卯崎栗怔了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太宰第一次夸她做的东西好吃。
明明之前他吃到蟹肉罐头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今天是怎么了?
太宰默默端起马克杯,喝下一口水,用以掩饰方才一瞬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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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卯崎栗本想留下给太宰帮忙,却败在他的眼神之下,只能小声嘟囔着回房间休息。
听着对方不知嘀咕着什么的声音,太宰不知为何,好心情地弯唇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太宰回到卯崎栗的房间时,卯崎栗正在捣鼓摆在桌上的瓶瓶罐罐。
桌上的瓶罐都不太大,瓶身和罐身上均贴有一张白色的标签纸,只除了……其中一只,仅装有数枚兔子糖果的罐子。
听见太宰开门的动静,卯崎栗心虚地将东西摆放整齐,省得又被人抓到说她没有好好休息。
而且她也不太希望他注意到那个罐子——那个专门放了,属于他的兔子糖果的罐子。虽然这些兔子糖果对太宰来说完全没有效果,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留下了,并且其数量随她走神次数变多而慢慢增加。
见状,太宰挑眉,也没出声,就安静地走到地垫上坐下看她。
卯崎栗转过身时,看见的便是太宰双手环胸,盘腿坐在地垫上,微笑着注视着她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对太宰露出一个卖乖的笑,又讪讪地将手背在身后。
“太宰君……”
太宰的左眼轻缓地眨了一下,说话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笑意,“栗小姐忙完了?”
“嗯、嗯……”卯崎栗飘着眼神朝他靠近,走到地垫上坐下,跟他面对面嘴硬道,“我没有在忙哦。”
太宰暗暗记下了她刚刚试图掩饰的、那只特殊罐子的摆放位置,“是吗。”
“是真的啦。”卯崎栗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缕落在身前的黑发随她动作微晃,晃动的弧度却透着几分俏皮的可爱。
太宰取过卯崎栗之前替他放好的书,翻到被对方夹上书签的那一页,“嗯,我信了哦。”
卯崎栗眨眨眼睛,凭借她跟太宰暂且还不多的相处经验判断……他似乎没骗她。
于是卯崎栗便放下心,双手撑脸,毫不掩饰地打量正在看书的太宰。
“……怎么了?”被人用专注又热烈的视线直白地注视着,太宰抬眸瞥她一眼,这么问道。
卯崎栗没有回避和太宰的对视,“就是在想,太宰君看得真快啊。”她又向下看看太宰单手拿在手中的书,“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吧?”
“这本书确实有值得人看很多遍的价值。”太宰只是又翻过一页,没有多说什么——之前卯崎栗也给他夹过几次书签,记住页码对她来说应当也不难。
卯崎栗歪歪脑袋,继续瞅他,“因为它距离死亡很近?”
“也可以这么说。”太宰手中的书恰巧停留在触电死的那一页上,“毕竟我要是体验得到……现在也不会跟栗小姐聊天了。”
卯崎栗也偷瞄到了书上的内容。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将身体浸湿、带走体温的感觉,一切都仿佛近在眼前。
回想起近一个月前的事,她抿抿唇,“……之前,对不起。”
“嗯?”
自从那之后,或许是因为卯崎栗的发烧,再加上后来太宰有些闹别扭,两人便没再谈过这个话题。
“那天,太宰君是想试试用落雷自杀的吧?”卯崎栗将原本藏在心底的猜测说出口,“但是被雷劈很痛哦,绝对不是太宰君想要的无痛自杀。”
太宰将他抽出没多久的书签重新插回去,“我知道。”所以他才没有伸手去碰那棵树,万一没死成,等待他的将会是被雷击的剧痛。
听见太宰的声音,卯崎栗小声嘟囔:“而且之前才说,要是我不想用异能的话,可以牵着太宰君的手。”
“我听见了哦。”太宰伸手捏她脸颊,不知道他是喜欢捏她脸的手感还是怎么,自上次后,他经常做这个动作,“我确实跟栗小姐约好了,但如果人死了,约定不也就不算数了吗?”
卯崎栗想说些什么,却碍于被人捏着脸,没办法很好地出声,最后只能盯着他放弃出声,“……”
太宰弯眸对她笑笑,“栗小姐的腰还好吗?”
他说这话,意思便是不想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
“……太宰君真狡猾。”卯崎栗抬手揉揉从太宰手下重归自由的脸颊,略有几分不服气地瞅他,最终却还是选择顺着他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虽然现在还好,但想要太宰君给我按摩。”
她这么说着,故意嘟起嘴哼哼,“因为刚刚的事让我有一点不爽。”
“栗小姐不怕我借按摩报复回来?”太宰瞥她一眼。
卯崎栗怔了怔,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太宰君会吗?”她这么问完,又笑着,自顾自地给出否定的答案,一副全然信任他的模样,“我觉得不会。”
她这个笑容带着确信对方会依着她的笃定,透着些女孩子特有的娇憨和甜美。
太宰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是收回落在卯崎栗身上的视线,抬手给她指指两人身下的地垫,“那栗小姐趴下?”
闻言,卯崎栗眨眨眼睛,没什么犹豫地便听从太宰的话翻身趴下,还从一边捞了个抱枕塞进怀里抱着。
她快齐腰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缀有蕾丝边的裙摆乖顺地落在她膝盖中间,往下则是裹在白色过膝袜中的纤细小腿……
见太宰没反应,卯崎栗抱着抱枕,微微支起身子,略带几分疑惑地扭头看他。
——眼神清澈且澄透,泛着会叫人想到晴空般的蓝。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视线落在她腰后那枚又大又漂亮的蝴蝶结上,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戒心。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会这么坦然且完全不害羞地面对同龄异性的吧?
卯崎栗瞅着太宰挪动身子靠近她,伸手探向她腰后。于是她放松身体,重新扭回头,抱着抱枕趴下。
紧接着,她听见太宰这么问她:
“……围裙,可以解开吗?”
他的音色听来与往常无异,只有他本人听得出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紧。
卯崎栗的回应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啊,需要我坐起来脱掉吗?”
“不用。”
太宰用指尖勾住宽厚的围裙系带,轻轻、轻轻地,将眼前这枚略有几分碍事的蝴蝶结解开。
一时间,室内只余下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太宰垂眸,手掌虚虚落在对方纤瘦的腰间,不知为何连声音也放轻了许多,“要按了哦?”
“嗯,拜托太宰君啦!”
卯崎栗晃晃脑袋以示回应。她偏头看向他的晴空色双眸里,盛着满载信任与期待的笑意。
就如她方才所说得那般,她很笃定他会好好给她按摩,不会悄悄“报复”她,也不会对她做别的什么。
——太宰不动声色地避开和她的对视,专心给人揉腰。
青春期特有的自尊心与不服输的念头开始作祟:就算他对她没有任何想法,近来对她的亲近也不过是把她当朋友,可她这个完全没把他当异性来看待的态度……也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虽然有些莫名的不爽,但太宰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给人揉按腰部的力道拿捏得很准,舒服得卯崎栗有些昏昏欲睡的。说实话,在被太宰按摩之前,她从来没发觉她的腰原来那么酸。
开足了空调的、仍有些热意的午后,过分舒适的力道,再加上卯崎栗这两天确实有些累……等太宰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抱着抱枕,安静地睡熟了。
太宰撇撇嘴,从对方腰间收回手,任由对方解开的围裙散着,省得那枚系起来特别大的蝴蝶结一会儿磕到她。
他从垫子上站起身,拿过一旁放着的空调遥控器,将空调温度微微上调了些许。随即他又抱过一条薄毯,轻巧地给人盖上。
最后,太宰带上两本书,静静替人关上门,跑去森鸥外平时办公的房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