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门口时，门旁一个不起眼的纸盒子吸引了许舟的注意力。
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向纸盒子。
纸盒子上贴了一张略有些破损的快递单，收件人是许舟，发件人却是…
段漓。
许舟眸光微动，一滴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在肩头。
段漓，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的那个女生。
许舟的纤纤细手顺着发件人的名字向发件地址指去，定睛一看——发件地址正是智汇街13号。
是许舟儿时住的那栋老旧居民楼。
“喜欢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灵动的女童声在快递纸盒后响起。
地砖上伸出一双有些婴儿肥的小手，将快递盒子捧起，递到许舟的眼前。
“礼物，还是要自己拆开看才好呀。”女童快活地劝起了许舟。
“你是…段漓？”许舟轻启薄唇。
“你还记得我？”小段漓有些惊讶。
“哪怕过了很多年，我也记得你的声音。”哪怕知道这个段漓是副本中虚假的产物，她仍诚挚地说。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小段漓略带凶残地说，“不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事情发生的那天，后来你怎么样了？”许舟忍不住找回记忆里缺失的一块空白，那是她对整件事情唯一不记得的地方。
“我死了。”小段漓用最平静的话语说着最…诡异的话，“不然你怎么会见到，停滞在4岁的我呢？”
小段漓的话字字诛心，一层一层拨开许舟对当年事情的愧疚，将其暴露在她的心里。
“那条网络链接…”许舟欲言又止。
“我发的。我就是不想见到，你现在过得这么滋润。”小段漓打断了许舟。
“快拆开看看吧。我送给你的礼物。”一双肉手迫不及待地晃了晃。
在段漓的催促下，许舟慢慢将箱子密封处撕开了一个口子。
目光穿过口子向内看，昏暗处有一个肥硕的阴影。
仔细一看…似乎还在动。
许舟心一横，把口子猛地撕开。
一只长着肥膘的大老鼠跃入许舟眼帘。
“吱吱吱——吱吱吱——”
突然见光的老鼠不住地尖声叫唤，它龇牙咧嘴地抬起锋利的爪子向许舟放在纸箱上的口子抓去。
在楼道灯的照耀下，它满是黄色污垢的牙齿还泛着光。
“呀！”许舟抽回自己的手，以免被老鼠伤害。
“喜欢吗？”小段漓满是期待地问道。
“……不喜欢。”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小段漓可惜地说道。
随后，一双小肉手消失在纸箱之下，没有了支撑力的纸盒子应声落地。
“吱——”突如其来的震动让老鼠尖叫一声，它一跃而起，跳到纸箱外，一溜烟地蹿进了楼道。
回过神来的许舟一字一顿地对着小段漓消失处道：“我知道你在听。真正的段漓是怎么想的，轮不到让一个假的来告诉我。我对段漓愧疚，但绝不会对不起一个假的。”
楼道空空，久未回应。
但许舟心满意足地撇下纸盒，回了家。
她本也不是说给NPC段漓听的。
毕竟…她总模模糊糊地觉得，不能对NPC提到“虚假”之类的字眼。
因此她刻意等段漓离开后才张口。
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告诉系统——别妄想通过打压我，让我成为你们的傀儡。我们的合作，是平等的。
……
许舟锁上门后，系统音姗姗来迟。
——恭喜解锁剧情碎片“链接的源头”
——剧情完成度达到20%
“你是刚刚看我和小段漓的互动看得津津有味么？现在才通报？”许舟对着看不见的系统嘟囔道。
系统：“……没有，不要乱说。”
“……是吗？”许舟追问道，“要是我告诉你，我和这个假段漓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套剧情完成度，看得津津有味的你当如何应对。”
遥远异世界的系统上下蹦哒了一下，关闭了与许舟的联系通道，大声叫嚷着：“我是系统还是你是系统？！”
“倒！反！天！罡！”
似乎是为了回击，系统发出轻蔑的笑声：“我都忘了…刚刚的通报还没完呢。”
系统再次打开与许舟的联系通道。
——恭喜解锁剧情碎片“故事的结局”
——剧情完成度达到40%
许舟一怔，僵在了原地几秒——当年，段漓的结局真的如这个假段漓所说一般，死了吗？
但怔愣转瞬即逝，许舟的面孔恢复了血色：“结局，也不劳烦你来告诉我哈。”
“我自己会查明白的。”
系统不再回音。
……
其实许舟急匆匆地回家，为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对廖帆化为绳子的颈纹耿耿于怀。
虽然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会因为低头等原因生出颈纹，但在这里…她总觉得这与死亡条件息息相关。
许舟没来得及拖鞋，就走到落地镜前。
她的脖子略微前倾，凑近了去看。
一条细浅的颈纹在镜中略显模糊，却仍可以看见。
“我记得当时廖帆的颈纹，深得像是吊死鬼一样。”
而且…她还想见见那个在廖帆身后扯着绳子的女孩。
许舟捏了捏拳头，先是略微倾了倾头，勉强用余光观察镜中颈纹的变化。
颈纹由于低头挤压，痕迹变得略为明显。
过了半晌，当许舟重新仰头，那条颈纹重新变得浅淡，与原先无差。
接着，许舟拿起手机，手指稍稍蜷了蜷。
毕竟，这是用生命，在做尝试。
她将手机托起到胸口处，头如同刚才一样略微低了低。
慢慢地，亮屏。
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又多了许多。
它们的红色未读标识对许舟而言格外刺眼。
但她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锁屏处的时间，在手机快要进入休眠时，适当点一两下进行维持。
一秒、两秒……
每一秒钟在此刻都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五分钟后，许舟试图移开手机，却莫名感觉手臂有些难动弹。
面前的手机似乎在对她招手。
快来。
快来点开短信。
快来看看电话。
看看别人，都想和你说什么。
看看段漓，有没有在网上发新的东西。
许舟将头稍仰一个角度，但整体仍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她用余光去瞟自己的颈纹。
这一回，颈纹肉眼可见地变深了。
许舟的目光渐渐落到身后。
一个熟悉的小女孩伏在自己的背上，一双小手似乎拉着她颈纹出现的地方向后扯。
当女孩落入眼帘，许舟方觉得，前一秒还轻飘飘的后背，这一瞬间便负上了一个女童的重量。
“段漓。”
“又见面了。”
段漓拉扯颈纹纹路的小手停止了扒拉，她轻轻地“哈”了一下，而后说道：“这也认出我了？”
“你戴着面具，我也能认出你。”许舟淡淡地说，她甚至用一只手去摸了摸脖子上的女孩。
“我还能让你消失。”
话音刚落，许舟克制住想看手机的欲望，猛地抬起头来，她的肩上再次变得轻飘飘的，而女孩也已经消失不见。
“我大概知道死亡条件了，但还得找个人确认一下…”
沈霁…？
不行，不行。
自己和他还有计划。
关键时刻不便在系统面前过于张扬。
而且，还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
那就只剩…
脸上挂着赘肉的姚务锦浮现在许舟的脑海。
她长叹一声：“也只能选他了…”
尾音拖着一丝不情不愿。
“他在哪来着？对面楼的保安是吧…”
……
月色笼罩下。
许舟来到姚务锦所在的保安亭。
见到来人，姚务锦的面色“千变万化”，先是惊讶，再是疑惑，而后带着些惊喜：“怎么突然来了？有线索？”
“有。”许舟点点头，“你先抬头。”
姚务锦：“……？”
但他乖乖照做。
姚务锦颈纹的深浅程度介于许舟和廖帆之间。
“好了。”许舟说道。
“什么线索？”姚务锦问道。
看着姚务锦仍抬着头，许舟忍不住说道：“你可以…不用抬头了。”
“噢噢，对。忘了这茬。”姚务锦笑了笑。
“有线索。但是要其他线索来换。”许舟直白地说道。
姚务锦眉心在极短的时间内蹙了蹙，而后又舒展开来，似有一丝不情愿。
许舟眉尾一挑，静静看着对方。
姚务锦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好。”
许舟瞟他一眼：“我观察到，低头看手机会导致脖子上出现颈纹。而低头看手机的时间越长，颈纹就越深。最后就会像廖帆一样，颈纹变成一根绳子，把他勒死。”
姚务锦眸光略微一暗，而后点点头。
“低头做其他事是不会有事的。只有低头看手机，才会加深颈纹。”许舟补充道，“而颈纹也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颈纹越深，意志力就相对薄弱。”
姚务锦恍然大悟：“所以当时的廖帆已经明显神志不清。而我在围观他时，突然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想看手机的想法，甚至当众掏出手机。你颈纹最浅，受到影响最小。”
许舟认可地点头：“此外，这里的NPC很多。我怀疑他们的存在是一个类似注视者的视角。如果在他们面前看手机，颈纹加深就会变快。”
“应该远快于在无人时看手机的颈纹变化。”许舟结束了她的线索。
——解锁玩家死亡条件之一“加深的颈纹”
之一…？
那就是说，死亡条件不止这个。
——由于玩家抢先获知死亡条件，该部分的奖励失效。
许舟沉默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分享死亡条件给姚务锦，所以系统判定他抢先获知？
没可能。
毕竟从时间上来看，自己想到死亡条件的时间也早于姚务锦。
那就只能是别人了。
也许是沈霁。
许舟话锋一转，掩饰自己方才的面色变化：“你的线索，该说了。”
“我的线索…和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