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弹起，双脚伸进拖鞋之中，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许舟抬眸望着窗外的建筑，愈发觉得这一刻同梦里般相似。

　　而13楼的住户…还是一样想不起来。

　　拿起手机后，便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

　　许舟下意识地亮起手机屏幕，在梦里，她便是在车上与曲心奕联系并确定了反击系统的事宜。

　　浮舟已渡：回现实了吗？

　　浮舟已渡：【乖巧】

　　“去哪儿？”出租车师傅提醒道。

　　“缤纷广场。师傅。”许舟行色匆匆。

　　师傅点点头，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开起了车。

　　许舟垂眸望向信息栏，曲心奕还没有回复。

　　她不由得在心里小声嘀咕——梦里的曲心奕，在这时可是秒回的呢。

　　等等…

　　梦里……

　　梦里自己去缤纷商场找沈霁时同样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师傅长什么样子来着…？

　　不知为何，许舟的背脊一阵发凉，心里像是被揪了一下般，令她猛地直起腰，抬眸看向后视镜里出租车师傅的面庞。

　　梦中出租车师傅的轮廓与眼前人的身形渐渐交合，他们重叠在了一起。

　　许舟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她的碎发被渗出的汗水打湿，粘在了一起。

　　眼前的师傅，和梦中出租车师傅，长得一模一样。

　　“呼——呼——”

　　许舟侧脸看向窗外，街道和商铺飞一般地向后掠去。

　　行人的面孔不知是因为出租车的速度，还是因为许舟的恍惚，在她的视野中竟是变得模糊不清。

　　“小姑娘？你怎么了？”师傅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许舟低下了头，不愿再看见师傅的面孔。

　　对了！梦里的出租车师傅有一位死于副本的侄女…那应该就是一个突破口。

　　“师傅…我去缤纷商场，见我很久没见的叔叔。”许舟突兀地说道。

　　“挺好挺好。”出租车师傅乐呵呵地说，“我也有一个侄女，差不多和你一样大。”

　　“她怎么样？”许舟咬咬牙，问道。

　　“她？大学毕业一年多了，找了份很好的工作，隔三差五给我这个叔叔打电话呢。”师傅提到侄女，可谓滔滔不绝，似乎在与许舟炫耀。

　　听着师傅的话，许舟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拿出张纸，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跳也渐渐缓和。

　　果然只是一个梦罢了…

　　这位师傅的侄女好得很。

　　和梦里的根本就不一样。

　　一定是自己一天进两个副本进傻了！

　　许舟自嘲似地扯了扯唇角。

　　“到了。”师傅将车停靠下来。

　　“谢谢师傅。”许舟拿出手机，扫了下付款码。

　　然而…

　　就在许舟付款时，她的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消息。

　　奕影初现：你在说什么副本？是什么游戏里的吗？

　　许舟握着手机的指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指尖甚至有些发白。

　　曲心奕…不知道副本？

　　“小姑娘？”师傅见许舟迟迟没动，“到了。”

　　“哦，哦。”许舟深吸一口气，付了款，“谢谢师傅。”

　　说罢，她熄了手机屏，拉开车门向外走去。

　　而沈霁已经在那儿四处张望。

　　只不过…他身上所穿，是许舟梦中的那套休闲服。

　　“沈霁，等很久了吗？”许舟到沈霁背后，强颜欢笑地问。

　　“刚到。”沈霁回过头来。

　　许舟却惊觉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你……怎么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许舟打开手机前置镜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惨白。

　　惨白对惨白，两眼泪汪汪。

　　“没什么…昨晚没休息好。可能是因为连续进了两个副本。”沈霁声音绵绵无力。

　　许舟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也是。狗副本，害人不浅！”

　　紧接着，许舟正要开始给沈霁说明自己阵营的事情和反击系统的事宜……

　　但她却发现，沈霁面色平静如水。

　　看他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好奇。

　　“你不好奇吗？”许舟忍不住问道。

　　“……可能我们比较有默契？”沈霁半开玩笑地说，“我昨晚梦到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许舟瞪大了眼睛：“……我也是。”

　　两人陷入长久的缄默。

　　良久，许舟亮屏看了眼时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送气球的小女孩今天并没有出现。

　　果然只是梦…吗？

　　那为什么，沈霁也梦到了类似的事情呢？

　　许舟试探性地问道：“……在你的梦里，我和你说了什么？举个例子？”

　　“你说了你的过去。”沈霁顿了一下，“你的亲生父亲出了车祸，你进入星市福利院后被现在的父母收养。”

　　…

　　……

　　！！！

　　许舟强压住大叫的冲动，故作镇静道：“……我也是。”

　　又是长久的缄默。

　　“……你说，会不会不是梦？”沈霁率先找回了自己声音。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新的副本？”许舟终于接受了现实，“副本叫什么？”

　　“……不要低头看手机。”沈霁咳了两声。

　　许舟：“……我，我也是。”

　　还好刚刚没有脱口而出关于反击系统的事情，不然在系统的监视下，自己小命不保…

　　许舟瑟瑟发抖。

　　但如果这真的是新副本的话，为什么系统还没有告诉自己先前未告知的那个合作条件呢？

　　“……开玩笑的。”沈霁说道，“应该不是新副本，我更倾向于这是系统想借助昨晚的梦，告诉我们什么。”

　　！！！！！

　　“不可能吧…因为昨晚的梦里…”不确定这是不是副本的许舟不敢明说反抗系统的事情，她用暗示性的眼神扫了沈霁一下——昨晚的梦里，两人还嘀嘀咕咕对付系统的办法呢。

　　沈霁立即会意，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系统想说，它知道我们的想法，要借这个梦警告我？

　　“那万一，现在这个才是梦呢？”许舟脑海里又迸发出另一种可能性，因为……曲心奕的消息。

　　“也有这种可能……但无论是哪种，我暂时认为这不是副本。因为…副本里，是不能带手机的。”沈霁在大太阳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我倾向于这个才是梦。”许舟对着眼前这个“梦里”的沈霁说道，“因为这里的…曲心奕不知道副本的事情。”

　　许舟打开手机，自顾自地对着曲心奕的聊天框打了一行字，不再理会身边的“假”沈霁。

　　浮舟已渡：你不知道副本？

　　浮舟已渡：那你回我消息怎么这么自然？我们很久没见了诶。

　　如果曲心奕真的不知道副本的事情，那她们在“蝴蝶的恩典”中的相识与重归于好就不存在了。

　　那曲心奕…怎么会这么自然地回复许舟突如其来的消息，不觉得一点奇怪呢？

　　许舟盯着聊天框，等待着曲心奕的回复。

　　她的目光很坚定，她一定要揭穿这个系统带来的梦境的虚假的面目。

　　奕影初现：？？？

　　奕影初现：许舟妹妹，你在说什么？

　　奕影初现：前段时间，我父母不是来星市了嘛？然后我们在鸿鹄饭店见了面，聊着聊着就……又热络起来了？

　　许舟眉头微蹙——在她从木偶院副本出来后，确实去鸿鹄饭店和曲心奕及其父母见了一面。

　　但是……系统是怎么知道的？？

　　“……？”沈霁看着低头与曲心奕发消息不语的许舟，问道，“我还在这呢。”

　　“别碍事。”许舟对着“假”沈霁毫不客气。

　　沈霁：“……”

　　随后，她敲出一行字。

　　浮舟已渡：我知道你是假的。

　　奕影初现：……？？？

　　许舟熄了手机屏，一脸从容地到路边，准备打车

　　沈霁：“……？”

　　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许舟内心已经敲响震天雷。

　　难道，副本一直在监视着所有人在现实的一举一动？？？

　　那她和沈霁约定在现实会面究竟有什么意义？？？

　　现在这个梦也被无限放大，赋予了新的含义。

　　系统不是想警告自己。

　　系统是想杀了自己。

　　许舟牙关一紧。

　　那……如果杀自己的话，沈霁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了…

　　但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一定要用梦来折磨自己？

　　许舟不理解。

　　但许舟还是拦了一辆车。

　　事已至此，她决定回家，躺平，等死。

　　绝不让系统看笑话！！！

　　沈霁：“……你要去哪儿？”

　　许舟摇下车窗，冷脸说道：“我知道你是假的。别装。”

　　“小姑娘，去哪儿？”师傅问道，“这位是…”

　　师傅扭头看了眼车外的沈霁。

　　“对了，你说这才是梦…因为这里的曲心奕不知道副本的事情。”沈霁回想起许舟变脸前的最后一句话，脸色同样突变，“原来…你是假许舟。怪不得。”

　　说罢，沈霁向后退了两步。

　　“呵。”许舟轻笑一声，但她懒得和这个“假”沈霁掰扯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她转过头去：“师傅，临鸢花园。”

　　临鸢花园，是许舟现在的家的地址。

　　说罢，许舟低下了头，百无聊赖地亮屏熄屏，熄屏亮屏。

　　车却迟迟未动。

　　“师傅？”

　　许舟抬眸，看向梦里的这位“假”师傅。

　　只见后视镜里的这位出租车司机，脸上一片空白，淡黄色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的五官。

　　活脱脱一个…无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