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道观杂役来报,娄知县获知坤元道尊被杀,未待杂役将事禀完,这官场老油条立觉事态严重,肥大脑袋顿时昏沉起来。
那老道背景深厚,平常日子里更是对县里予取予求,稍有不满便跑到县衙中大发雷霆,上任知县就是因为不信这个邪,恶语顶撞了他几句,未过多久便被上峰借故砍了脑袋。
等娄知县上任,对这老道的索求从来不敢多言,恭恭敬敬的奉上,逢年过节也少不了嘘寒问暖一番,所以这些年他这县令当的也倒安生。
现在,这尊神仙在本境出事,让娄知县顿感脖颈冰凉,生怕处置不好给自己带来祸事。
“老爷,咱们得马上过去看,还得差人通知韩指挥使大人!”师爷提醒他。
娄知县如梦初醒,慌张嚷道:“快,快去办!”
县里巡检,衙差全数出动,强征了马行的马,一路不歇,紧赶慢赶,在太阳坠山前到了道玄观。
娄知县一马当先冲进那丹房,被强烈血腥气味一顶,又退了出来。
“大人?”师爷冲他使眼神,娄知县一咬牙又冲了进去。
那胖道尊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脸被砸成了烂番茄,少了的那只胳膊横在离身体老远的地方,他的宝剑深深插在不远处的青石地板中,满地都是黏糊糊的血。
“哎呦,道尊大人呐,我的道尊大人呐!是哪个杀千刀的下手这么狠啊!竟在道玄上神眼皮子底下把你害呀,道玄上神怎么不开眼,一巴掌拍死那个杀千刀的呐…”
娄知县哭喊着往那尸体旁靠,伤心欲绝的模样,死了亲爹妈也不过如此。
“大人,不能再往前啦~”县中的老仵作拦住他。
若按师爷先前交代,他得扑到那胖道尊尸体上,作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娄知县继续嚎哭着,抽空瞥了一眼那发须皆白的老仵作,心道:拦的好,回去老爷我便给你涨薪俸。
入夜不久,那披甲的韩指挥使便自天而降,匆匆走进那丹房。
丹房灯火通明,老仵作已勘察完现场,正与书吏商量勘案文书的内容,这现场惨烈,死者又是得道高人,这文案如何写,两人各有想法。
“指挥使大人!”娄知县躬身上前迎接。
那韩姓指挥使冷脸看了他一眼,一甩披风,奔那胖道尊尸体去,探查一番却微微的笑了。
“仵作何在!”指挥使转身朗声问。
老仵作立刻上前躬身行礼,道:“大人,小的在。”
“说说!”
老仵作又行一礼,缓缓道:“这屋里共死四人,皆道观中人,其中两名道爷是被真气激荡所震杀,一名道爷为道尊所杀,至于道尊本人,则是被棍棒活活给打死的。”
“嗯?”那指挥使冷哼一声,问:“如此功力深厚之人竟会被人活活打死?那道尊的胳膊和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道尊的胳膊是被自己的剑从天而降削下的。”
“有趣,有趣!”
那指挥使嘿嘿笑了起来,看了眼那方鼎丹炉,快步过去,有人递来蜡烛,他便端着蜡烛细细查看那铁盒般的丹炉起来,接着眉头紧蹙。
“居然有人把丹给炼了!”
指挥使喃喃自语,又转身看向娄知县,冷声道:“凶手名叫陈瀚,他有大通脉护体,方行得此恶事!尔等是否留有他的描像?”
“穷汉?”娄知县又犯迷糊了,听岔了话,含糊不清的道:“宁和县现在到处都是穷汉,这可不好办!”
师爷一听他这话,冷汗都下来了,忙躬身向指挥使回话道:“有的,本县所有犯人都有描像。”
韩指挥使冷声道:“将陈瀚的描像张贴各处,悬千两白银通缉,要活的,另将那贼的描像也送府衙一份。”
众人皆躬身称诺。
交待完这些,韩指挥又走回坤元老道的尸首前,惋惜的摇摇头,缓缓道:“道尊啊,您怎么会栽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啊!”
从怀里掏出一个五寸高的青色净瓶,韩指挥对着坤元老道尸体说道:“老道尊,先委屈您了,回头替您寻个好苗子供你夺舍!”
老道的尸体好像听懂了,一道光从腹部闪出来,闪了几闪,像是回应那胡指挥使所说的话。
嘭~
一颗蓝色光球从那老道残躯中缓缓升腾出来,接着嗖的一声,那光球便钻进净瓶里去了。
韩指挥把瓶塞塞上,收了净瓶,又走过去把老道的剑收了,环视了这炼丹大殿,叹了口气:“完事后,将这里同这四围的山一起烧了吧。”
“别忘了通缉那小子,一千两的赏金不许打折扣!”
宁和县衙的众人闻言称诺。
事既然已经办完,韩指挥便快步离开这大殿,一跃便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之中。
“一千两白银呐,本县的丝棉捐一年才收缴八百两,悬赏这姓陈小子居然要一千两!”
娄知县摇头晃脑的嗟叹着。
几个见钱眼开的衙差凑了过来,小声问他:“那指挥使大人说话作数么?”
娄知县鼻子一哼,没好气道:“指挥使大人说话自然作数,有本事就把那小子逮来,到时候领了赏钱,别忘孝敬老爷我。”
“是,是!”几个衙差一脸堆笑。
再说陈瀚和楚楚那边,两个人正抱着洞口那突石,伸长脖子往道玄观看,观里灯火点点,人来人往,一片慌乱模样。
“这下娄老爷可发家致富喽~”陈瀚悠悠的说道。
“为什么?”楚楚纳闷的看他,几年来,她一直呆在观里,对世事人情并不熟悉。
“那坤和老道可陈了不少东西,光那满屋子的绫罗绸缎和布匹就值不少钱,更别说咱们搬不动的成箱金银元宝了,还有一仓库的粮食,上好木料打制的家具,那些古董、瓷器还有字画呢,你说这得多少钱?”
“那娄知县运回去,交公一部分,剩下的全进他家去了,不过这样也好。”陈瀚沉吟道。
“好什么好!”楚楚愤愤不平起来,嘟囔道:“咱们只有两人,要不能搬更多东西进来!”
陈瀚嘿嘿朝她笑道:“我说好,是因为人有横财必有横祸,那娄老爷命不久矣,我若杀不了他的话,别人怕也会杀他!”
“那可不一定,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楚楚道。
陈瀚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若那家伙能活久一点更好,好死在我手里!”
楚楚朝他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那道观里情形。
道观里的人越来越多,火把、灯火将道玄观照的灯火通明,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贪婪蝼蚁在道观里来来去去,搬运着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