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聆若有所思地听着冯匡回忆【怪物】之名的由来,他现在终于知道冯匡叙述里那点异常的原因是什么了,原来不是撒谎,而是这件事本身就存在问题。
他在最初听到冯匡讲述那所谓的“一切的起因”时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冯匡以叙述回忆的方式讲述这件事,但问题是,冯匡是以谁的视角来讲述的呢?他在回忆中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观测这一切的?
他当时以为冯匡在撒谎,他编出一个亲历者的身份,来讲述一件荒诞又愚昧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那时的双生子还是新生儿,中年的牧师,年轻的信徒,各地青年富绅,各种社会名流,也许会带上自己的孩子,一两岁,三四岁,或者再大点,总之以冯匡的的外貌来看,二十年前他最多不过十岁。
一个孩子是如何将回忆记得这么清晰,就算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事,但那样的年纪,也无法准确记忆,况且,他的叙述中并没有其他孩子的出现,总不会整个古堡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吧?
这是岁聆当时怀疑的原因,但是冯匡的模样又完全不像是撒谎,直到现在,他确定冯匡的讲述是事实,只不过是谁的事实呢?他又为什么觉得那个亲历者是自己呢?
“我有一个问题。”岁聆并不准备点破这件事,徒增口舌不说,对方也应该根本不知道原因。现在他更想得到一些能够被解答的问题的答案。
“真难得啊,侦探先生还会问我问题,我以为以侦探先生的脑子,应该都是直接猜出来验证答案的。”冯匡听到岁聆的话露出了一种有些吃惊的神色,似乎是惊讶这位如此聪明的侦探竟然还会问他问题。
“问吧,想知道什么?”他坐得正了些,脸上表露出了难得的兴奋,这是种难得的优越感,就好像这人也不是多么的高不可攀,也需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岁聆轻抬眼,淡淡开口:“你昨天为什么承认杀人?”
“就这个?”冯匡没想到岁聆问的会是这件事,他以为会是些比较难回答的问题,都做好了被刺激到的准备,毕竟这人聊天有前科,“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我杀了你啊……”
冯匡咧嘴笑着,那笑带着浓浓的恶意,似乎想要看到岁聆脸上露出不同于这副无动于衷表情外的其他情绪。但他终究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可我还活着,我是怎么猜到你杀了我的?”岁聆这句话是在问冯匡,也是在问自己。
他是如何做出这个猜测的?是因为那具焦尸,是因为女性身份的设定,是因为焦尸的回答,是因为那诡异的房间,他只是作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只是在诈一些情报,诈错了就错了,诈对了虽然可怕但多了种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但他很适合这种只有蛛丝马迹的推理,只要有方向,只要有可能,大胆猜测,自由论证。
“这件事不该问你自己吗?你是怎么猜到我杀了你的?我也很好奇啊。”他根本没意识到岁聆并不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也根本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留下了什么痕迹让岁聆猜到了一切。
这是冯匡此时说的话,他的疑惑不似作伪,他的好奇带着点不甘和释然,他心里明白这人就是这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的。岁聆到此只能说这一切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两个人各理解各的,还硬是对上了答案。
冯匡根本不是因为自己房间里的事情被发现了才承认杀了人,他只是从心里觉得侦探足够聪明,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侦探与他说的是同一件事,但事实是,岁聆说的是房间里的焦尸,但冯匡很明显并不知道焦尸的事,他甚至不知道岁聆去过他的房间,他说的是“另一起杀人案”。
那昨天自己在冯匡房间里看到的诡异场景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具焦尸是谁?
“说说当时杀我的情况吧。”事已至此,岁聆也无话可说,只能先搁置那诡异的情况,先了解几个紧要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当时是你自己让我动手的,我也很莫名的好吗……”冯匡像是想起了一些恶寒的场面,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抬头看到岁聆的目光,又强装镇定地维持体面,“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让我动手杀了你。”
让人杀了自己?岁聆听着冯匡的话,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别人杀了自己呢?是需要死亡?那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还活着。”他确认自己是活着的,有心跳,有情绪,没有任何奇怪的伤口,他缺失的只有记忆而已。
“你应该猜到我和且诺的事情了吧?”
“且诺说她在噩梦里与你合作过。”
“什么噩梦?我们确实合作过,但不是在什么噩梦里,那是四天前古堡里发生的事情了,当时你也在,你就是在那时让我杀了你的。”
“四天前?”
四天前。
他已经在古堡里生活了七天了,冯匡在受到古堡主人的邀请时就知道这会是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但他还是去了。他在古堡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且诺,当时的古堡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对且诺不算熟悉,但大概也明白古堡主人为什么会邀请一位记者来到这里。
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天,入夜时却下起了雨,和二十年前一样。
雨声与雷声一起响彻整个夜晚,冯匡在第二天见到了一位不算熟悉的人,于牧寐大概很早就来到了古堡,以至于他在醒来后吃早餐时就看到了他与古堡主人。
于牧寐不太正常,但这里谁正常呢?就连他都早是个疯子了。
随着在古堡待的时间变长,人也陆陆续续的到来,但古堡却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诡异。越来越扭曲的墙壁,越来越狰狞的油画,仿佛活了的摆件,直到后来,真的有人被撕碎了。
冯匡知道,审判要开始了,这是神对不虔诚信徒的惩罚。但出乎意料的是,一位自称是侦探的人出现在了他们到来古堡的第七天,可这位侦探并不是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