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后,所有人又回到了大厅。回来的过程中,岁聆着重观察了一下从大厅到就餐区路上的装饰和古堡已知布局。
就岁聆走过的古堡范围内,岁聆估计了一下古堡的大抵分布,通过在外面对古堡所占地的估量,大厅、客房区与那条长廊约占古堡的五分之二,就餐区和连通就餐区与大厅的廊道占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二则是另外一条长廊通向的未知区域。
就餐区与大厅紧邻,大厅又在客房区的下面,岁聆在寻找管家换衣服时顺便沿着道路走了一圈客房区,不出所料的是他并没有在这里发现古堡主人的房间,而他们每个人所居住的房间外都会标注上他们的姓名。
管家所在房间也在客房区内,客房区呈一个环型围绕在大厅上方,大厅内有旋转楼梯直通二楼,而在环型客房区的一端,是一条同来时长廊一样的长廊,所处位置也正好与一楼长廊对应,让整个二楼区域像是一个“放大镜”。
管家的房间就在二楼长廊的最后。
岁聆继续和众人一起待在大厅等待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在,没有人会想在雨夜落单。他想的很多,他在认真思考这个案件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以及到现在为止他所掌握的情报。
首先他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在这个世界是特殊的,除了且诺外,其他所有人都对系统安排的“侦探女士”身份深信不疑,当然,并不排除有人故意装作相信的样子,但通过他的观察,这种可能性不大。
但且诺与他又不完全一样,他不确定且诺是否也有任务在身,与他不同的原因又是什么……
岁聆垂眸思考间,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整个古堡里的烛火刹那间全部熄灭。毫无征兆的异变使众人一时炸开了锅,无人能再保持镇静。
“怎么回事儿?!”
“烛火怎么都灭了?是不是怪物来了?!”
“人都还在吗!”
大厅里的众人乱作一团,有人互相寻求安慰,有人立在原地心思疯转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岁聆从一开始就全程无声地坐在沙发上,就算人群吵嚷,就算漆黑一片,就算被剥夺了视觉,被影响了听觉,他也依然冷静,似乎对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无动于衷。
雨声不减,雷声降临,闪电划破夜空,透过云层也照亮了无光的黑夜,本无窗的大厅却诡异被闪电照亮,照清了每个人或惊慌或沉默的模样,也让岁聆看清了大厅里的所有人。
“少了一个人。”
大厅里的现状一览无余,虽只有瞬间,却也足够岁聆发现端倪。
岁聆清冷的声音在这场吵嚷中尤为明显,而人群也在他开口后一时间鸦雀无声。震惊、恐惧以及后脊发麻的凉意直冲脑门,让一时无所适从。
比起岁聆突兀的出声,他说话的内容才是让众人一时无法反应的根本,那话里的意思比起那惊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因为黑暗,或许还会看到他们彼此惨白的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艰难开口发问,但这句话却也只算是希冀与侥幸,他们知道答案的。
有人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谁不见了?”于牧寐从刚陷入黑暗时就很紧张,紧张和恐惧让他的肌肉一直紧绷在一起,生怕黑暗中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此时被这么一句话说得骤然放松,毕竟每场雨夜消失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于是放松下来的他开了口,起头与黑暗中的幸存者对起了身份。
“这里,且诺。”
“季双渡还在。”
“尼索。”
……
他们一个个地说着话,就这样在黑暗中分辨那位消失的倒霉蛋。只是一圈下来,他们却发现所有人都在。
众人:“……”
众人无声沉默。
但这个沉默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有人爆发了。
“侦探女士,逗我们很好玩吗?!”季双渡早就因为雨绷紧了神经,在烛火刚熄灭时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发现根本不是,大起大落下哪里还能理智,“还是被吓怕了,自己胆子小看错了就说出来吓唬别人!”
季双渡的话将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岁聆所在的方向,一片黑暗中无人知道这位侦探此时的模样,而面对质疑和责怪岁聆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在场众人的心中有不少人赞同季双渡的话,但也有少部分人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实。
都在。但不一定是所有人都在。因为他们里面可以有非人的存在。
或许已经有人消失了,只是他们没有人发现,毕竟他们看不见,在一片漆黑中,只听声音,谁知道和自己共处一室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被剥夺的视觉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到底是谁消失了……
“是你。”岁聆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回答季双渡的质疑,而是回答起了上一个问题。
“什么?”季双渡以为岁聆是在回答她的话,对这句回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岁聆依旧没有搭理季双渡的话,而是再次开口回答上个问题的提出者,“是你于牧寐。”
“我……怎么了吗?”于牧寐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侦探为什么会突然点他。
他不明白却有不少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后背一凉。就连坐在于牧寐旁边的尼索都不再出声而是僵在了原地。
又一道闪电闪过,大家依旧注视着岁聆所在的方向,而岁聆的眼前是他们每个人发白的面孔。在忽然骤亮又急速陷入黑暗的视野中,他们看到岁聆的目光只直直地落在于牧寐的位置上。
坐在于牧寐身边的尼索像是遇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浸湿,惨白的唇紧抿着,望向岁聆的瞳孔地震。
又是一片黑暗中,“于牧寐”也反应了过来,他眉头微皱,说:“您是在说笑吗?我还在啊!”
季双渡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扯到于牧寐的身上,但这却并不妨碍她再次开口:“就是啊,这不人还在吗?”
但除了季双渡外,其他所有人却都回过了味,甚至更甚者已经发现了异端。
雨如幕如瀑,雷声隐在阴云之后,又是一声雷鸣,又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所有人都看着于牧寐出声的地方,亮起的惨白光亮下,只有尼索惨白惊恐的脸,哪里有什么于牧寐。
一个人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但在光亮消失后,“于牧寐”的声音却还在大厅里回响:“侦探也许是看错了,现在应该还没出事,对吧?”
尼索似乎还能感受到身旁人的存在,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说话时身体时不时的触碰……尼索被碰到时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他听着身旁人朝他说道:“对吧尼索?”
但想要得到他人认同的“于牧寐”失败了,没有人回答他,就连季双渡都不再言语,所有人都沉默了。
岁聆只在第二次闪电确定于牧寐消失后就抬起了头。
无窗的大厅根本没有办法被闪电的光照亮,而那能照亮整个大厅的光来自于头顶,他想看看那闪电能把整个大厅照亮的原因。于是在第三次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于牧寐时,岁聆看到了他们头顶的变化。
在雷声响起时,他们的头顶不再是砖墙穹顶,而是天空,一轮圆月当空的云雨缠绵。整个穹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罩在大厅上空的金属栏杆,就像是一个笼子的顶部,他们所处的古堡就是笼子本身。
雨没有穿透笼子,只有光透了进来,一明一暗间,像是两个世界。
“把蜡烛点上吧,他是于牧寐。”
岁聆对众人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听到岁聆话的众人却一时不敢动作,对于这位侦探女士的话有些怀疑,倒是且诺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下来,摸索着寻找起了蜡烛。
有人打破了僵局,其余人自然不再犹豫,也都三三两两的结队一起去寻找起了照明物。
尼索强压下心跳正准备起身,然而刚一动身就被身边的于牧寐拉住了手腕,他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你干什么?!松开!”他害怕极了,当即甩开了于牧寐的手。
于牧寐就算再蠢笨,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被这认知给冲击的一时恍惚,心中不安却也盛满怀疑。
“什么意思?你们在胡说什么?!我还在啊?!我一直都在啊!!!怎么可能是我?!你们胡说!!!不可能!”
不应该啊,他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的啊……弄错了吧?对吧?对吧!不应该啊!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他焦躁的辩驳着,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人已经逐渐崩溃。
“不可……”于牧寐嚎啕的声音在烛火亮起的同时中断,众人脸色难看地看着于牧寐曾经坐着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
管家在众人点亮烛火后恰到好处的出现,再早一秒他都可以用手里的煤油灯为他们照明。
“很抱歉给各位造成了困扰。”他并不解释烛火熄灭的原因,似乎是默认这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管家的道歉淹没在人群中,无人在意。
“看来就算所有人都待在一起也依然无法阻止消失。”哑然死寂的氛围在岁聆出声后戛然而止,他冷静地说出那让人脊背发凉的答案,“今晚已经安全了。”
他施施然地起身,并未多理睬众人看向他悚然的视线。甚至走了一半后他似是觉得不够礼貌,还回身微躬身对他们道:“各位晚安。”
岁聆足够“礼貌”了,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礼貌回复,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只留下众人遥遥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但被留下的众人此时心中却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人有些过于冷血了。一个活人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甚至下一个人可能就是自己,却还能这样无所谓,还能冷静分析和讲“礼貌”,实在是……冷大(冷血+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