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深邃的夜晚，一轮明月不知道在何时升了起来，边角弯弯，看起来充斥着一种果断，锋锐到像是要把人割出鲜血。天上的星星也若有若无，一切都很寂静。

　　于是在这种果断里，夜魔侠率先动了起来，他从左腿绑带里抽出了特质的改良警棍，将其延伸，预备拦截利娅的动作，防止她带着罗纳森从漆黑的小巷里逃走。

　　凌厉的劲风在利娅的耳边擦过，她向后弯腰，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足以让她眩晕的一击。

　　越是在这种情况，利娅越冷静。

　　战斗的本能让利娅顺势腰身一滑，向上发射钩锁，整个人被凌空拽起来后，又踩着墙面狠狠一蹬，向下跃去。

　　接着，她从侧面一个肘击，狠狠砸在了夜魔侠的鼻梁上。

　　趁着夜魔侠一个踉跄，脚步不自然地向后倒退几步时，落在罗纳森身旁的利娅抓住了他的衣领，面对着惊恐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接着，利娅把罗纳森的后脑勺嗑在水泥地面，物理性让他眩晕，防止逃跑。

　　见到罗纳森软绵绵瘫倒下去后，利娅还来不及检查是否真的晕倒，又被一拳砸在了身上，重重跌落在地，狠狠吐了一口血。

　　——现在，场地上暂时性只剩下夜魔侠和利娅两个人。

　　望着夜魔侠，利娅很无奈地摊了摊手，“看起来我们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了？”

　　“如果你愿意将这位警察留在这里，那么我们其实还有和谈的余地。”

　　“好吧，虽然有点遗憾，不过我恐怕还是得拒绝你，夜魔侠先生。现在局势其实很清楚，不是吗？我们都需要这位警察先生——我们亲爱的罗纳森去配合回答一些毛茸茸的问题，但是，很可惜，目前看，就这一点，无论如何我们都没办法达成共识。”

　　“——最重要的是，你不信任我，而我也无法信任你，不是吗？”

　　夜魔侠沉默了一瞬，“是的，”

　　他有些惋惜地说，“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可能我们根本不会打起来。”

　　“但谁叫命运如此呢？”

　　“它本来就是布满恶意和致命玩笑的东西。”

　　利娅略微停顿了一下，回复道。

　　0725作为除了罗纳森之外唯一的旁观者，注视着这场微型战争，一场小小的内斗的发生。

　　0725陷入迷惑：这一切到底如何发生？

　　但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夜魔侠和利娅停下来聊了几句，发现聊不通后，没多久又打了起来，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作为敌人的彼此，无关正义，只有立场。

　　“不过我很好奇，你需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利娅问他，半开玩笑，半是试探，“难道是为了调查什么谋杀案。”

　　躲闪间歇的马特·默多克，因为这句话心脏仿佛停止跳跃了几秒钟，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也用半开玩笑，半是试探的腔调回答，“是啊，为了一起在警察局发生的谋杀案。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天的亲历者之一。”

　　“——甚至，很有可能是罪魁祸首之一。”

　　一瞬间，谁都不知道利娅在那个瞬间都想到了什么，再度回过神时，利娅的动作都变得凌厉很多。

　　她双手握成拳头，又狠狠砸在了夜魔侠的脊椎，他们两个此时都已经受伤，夜魔侠也有点头晕目眩，和利娅一样，他也咳了一口血。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下死手，但也没有放水的意思，几乎拳拳到肉，很快都相互受伤。

　　利娅边打，边暗暗心惊，感叹着不愧是夜魔侠。

　　但利娅不知道的是，夜魔侠也在震惊利娅的实力。同时，他一直暗自思索着，到底利娅来自何方。

　　黑夜里，一暗红一白色的身影交织着，打斗着，并随着动作的交锋，淤青渐渐蔓延上他们的身体，也让利娅·德里罗在呼吸里隐隐感觉到疼痛。

　　显然两个人在此时已经顾不上罗纳森。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本应该昏厥的罗纳森，悄悄睁开了眼睛，并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逃跑的想法又一度死灰复燃起来。

　　哪怕他不知道利娅·德里罗和夜魔侠都想要抓住他，对他做些什么事情，但作为警察的职业本能还是让罗纳森联想到，一旦他被抓住的后果——

　　不仅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从他第一次参与帮派斗争，帮助善后之后，便再难脱身。

　　他曾经无数次亲眼见证过杀人灭/口的发生，甚至自己就是其中帮/凶的一环。惨案是否会在自己身上同样发生……

　　罗纳森沉默，他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和他们有过合作，而去轻易相信一帮穷凶极恶的罪/犯的道德感。

　　所以他必须逃跑，又或者……

　　想到这里，罗纳森目光一冷，准备在利娅和夜魔侠几乎无暇顾及自己时，暗戳戳搞事。

　　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枪。

　　哪怕刚刚几乎濒死的时候，罗纳森都没有掏出这把随时携带的手枪，只是选择用呈现部分事实，选择性隐瞒真相来博取生机——

　　但是现在，到了不得不使用它的时候。罗纳森边想，边对两个人进行射击。

　　但他不知道，0725在打斗的过程里，一直紧盯着自己，作为利娅的后备手段之一。

　　因此，他刚有动作时，利娅就听到0725突然尖叫：“小心，有子弹——”

　　尖叫声突然响起来时，利娅起先没有防备，在恍惚里，被一拳砸在肩膀的位置，但很快她趁势一个翻滚，躲开了子弹。同时，她看到另一枚子弹射向了夜魔侠，不过也很快被躲开。

　　罗纳森见此，心下一慌，目光呆滞起来，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天堂的太奶向他招手。剩下的，他唯一能走的道路，只剩下一条——想到这里，他又将四发子弹射出去，只留下最后一发子弹，陷入犹豫。

　　而夜魔侠和利娅两个人，在看到罗纳森从昏迷里醒过来后，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看起来暂时打不起来了。

　　一个短暂性的同盟结成。

　　接着，当两个人躲开几发子弹后，突然又听到一声枪响，接着，便看到罗纳森缓缓从靠墙的位置滑落——死于自杀。

　　以戏剧性告以尾声。

　　注意到这一幕后，利娅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一种莫大的恐慌笼罩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要这样断裂。

　　夜魔侠也心里一惊：怎么会……

　　马特·默多克陷入沉默。

　　一时，场地只有利娅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罗纳森因为呛血和疼痛发出的粗重的喘息。

　　“哦不……”利娅喃喃自语，身上的疼痛却比不过死亡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带给她的震撼感，震悚——她只想到了这个词语。

　　一种庞大的无力感顿生，好像她依旧是脆弱的小女孩，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不——你的背后，到底是谁？你之前说过的日本人和爱尔兰人到底是谁？！”利娅的声音近乎嘶哑，低低咆哮。

　　但罗纳森却已经不会因此而恐惧了。

　　她的眼前，罗纳森边咳血边大笑起来，他痛苦地喘息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利娅。

　　这个曾经或许有过短暂正义的警察，后来的瘾君子，一个灰色里挣扎后沉沦的男人，在黑夜里的最后一眼，充满了眷恋，他裤兜里，在酒吧地面上捡回来的警/徽，再一次滚落，金灿灿的，太阳一般，闪耀在一个将死之人的眼前。

　　罗纳森死死盯着警/徽，没有说话，只是吐着血。

　　罗纳森想，罗纳森想——

　　他终于有些湿润眼眶，多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无数年前在太阳底下的誓言，最终粉碎在现在，粉碎在他无可后退的道路上。自己的眼前，终究只剩下凄惨如水银的一片月光。

　　他看着利娅——最终，这个畏罪死于自杀、死于恐惧的男人还是给利娅和夜魔侠留下了一句话。

　　他的遗言是：“他们就在这里，就在阴影和恐惧里栖息——答案就在你的手中（The answer is in your hands.）”

　　*

　　罗纳森死的很突然，当利娅和夜魔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最后一枚子弹，射穿了自己的胸口。

　　只剩下一句遗言在空中飘荡起来，伴随着突然的沉默，小巷竟然一时静寂下来。

　　伤痕累累的夜魔侠看着同样伤痕累累的利娅·德里罗，突然有些不知道说着什么。

　　远处，警笛声大作，而这一场好人之间的战争，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