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的校园。
正值新泽西州一年来最寒冷的时候,窗外飘着银白色的雪花。散不去的积雪堆积在窗檐和屋顶,将这座浸泡在学术气息中的牛津风校园,装点成了一座童话里的古堡。
安静地坐在这座“古堡”的图书馆活动室内,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的薇拉,与她身旁的书架和窗外的雪,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淡金色的长发柔和的垂下,那白皙的肤色中虽然透着几分令人放不下心的惨白,但那蓝宝石般的眸子中投出的柔和与坚强,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也为她平添了一分有些许耀眼的色彩。
电脑屏幕中,是陆舟的回信。
简练的语言风格,以及直入正题的用词,很有他的特色。
“不局限于复分析问题的求解方法吗?您的风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将邮件从头读到了最后,薇拉的嘴角微微弯起了一抹笑容。
不过随后那唇角翘起的弧度便渐渐拉平,坐在书桌旁的小姑娘皱眉思索了许久,伸手拿起了放在笔筒里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将陆舟提出的那些想法一一写下。
同时,也融入了一部分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活动室的门忽然推开,一个披着大风衣的女人叮叮咣咣地快步走了进来。
抖落了身上的雪花,莫丽娜随手将大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拎着两份三明治和咖啡走到了薇拉的旁边。
“先别对着电脑了,把午饭吃了再说。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金枪鱼三明治……还有薄荷香味的咖啡。话说这是什么奇怪的口味?居然会有人将薄荷糖放在咖啡里,更奇怪的是居然有人会买。”
“谢谢你,莫丽娜,”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暖了暖手心,薇拉向莫丽娜露出了带着真诚谢意的柔和笑容,“不过,这可不是把薄荷糖放在咖啡里。而是在冲泡咖啡之后浸入洗净的薄荷叶,等待五分钟之后捞出……就像泡茶一样。”
“反正我是受不了那怪味儿……你在看什么?”
“陆教授的回信,”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薇拉拿起纸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前些天我刚好在研究他的那篇关于超椭圆曲线分析法的论文,正好想到了一个关于八元数heisenberg群的不可约酉表示理论的应用,然后就试着研究了一下……看样子我的研究好像派上用场了。”
看了眼屏幕中的邮件,莫丽娜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
“嘿,你这是通敌!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才是你的战友诶。”
“陆教授不是我们的敌人,”看着莫丽娜,薇拉罕见地展现了勇敢或者说固执地一面,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呢?解决黎曼猜想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
看着薇拉脸上固执的表情,莫丽娜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在里面,但谁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黎曼猜想是陆舟证明的,哪怕没有人明着这么说,也一定会把全部的功劳归功于他身上,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定是他解决了99%的麻烦。
就好像谁会记得哈代的论文合作者?又有谁会记得希尔伯特哪一年和谁合作完成了某篇重要的论文或者某个重大的研究成果?
除非,是哈代和希尔波特合作解决的问题。
在双方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人们总是习惯于记住最容易记住的那个名字,忘掉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她承认数学是她的生命,她研究数学只是因为喜欢,但正兴阿贝尔家族的名字,也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之一。
至少她是如此认为着的。
然而,看着毫不退让的薇拉,她却是说不出自私的话来。
“……真拿你没办法,”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莫丽娜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如果你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的话,那你就按你认为正确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就好了。”
“谢谢。”薇拉柔和地笑了笑,真诚的表示了感谢。
“不用客气……说起来,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看了眼旁边的纸篓,莫丽娜有些担心的说道,“你昨天一整天都在咳嗽,今天感觉状态也不是很好。”
薇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其实还好啦,不用担心我。”
犹豫了一下,莫丽娜开口说道:“要不,圣彼得堡的45分钟报告会,还是我替你去吧,你还是在这边好好休养一下。”
“不,我一定会亲自去的,”脸上透着一抹红晕,薇拉摇了摇头,“他一定在期待着我的报告会,我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莫丽娜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她藏了许久,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可以问下,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吗?”
握着圆珠笔的指尖微微停顿,薇拉一如既往的摇了摇头,柔和地笑着说。
“你没必要替我担心,我没事的。”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那声音实在是无法让人安心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莫丽娜的心中莫名一阵心悸。
冲动之下,她一把从薇拉的手中抢走了草稿纸和笔,按住了那纤弱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听着,你需要休息!病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床上躺着,你这个样子”
“我不需要,把它给我……”费力地从莫丽娜手中抢回了草稿纸和笔,薇拉固执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我需要的不是休息,相信我,我知道我自己需要什么。”
时间已经不多了……
根本没有可以浪费的余地。
看着表情没有丝毫退让的少女,莫丽娜终于做出了妥协,松开了握着薇拉肩膀的手,自暴自弃地说道。
“我算是服了你了!”
说罢,她转身走去了门口,抓起还有些湿漉漉的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向着活动室的外面走去。